断骨一
断骨·一
永安四三三年·除夕 年关已至,寒威骤临,空中飘着轻盈的白,宛若一场盛大的蒲公英雨。 刚出府的丁舟打了个寒噤,拢紧大氅向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走去。进了车厢,才觉暖和些许,放松下来隔着纱帘去看着车外纷纷扬扬的雪。 前些日子,丁霍终撑不住病垮的身子撒手人寰。临走前,莫名唤了丁舟前去见最后一面。 丁舟本以为丁霍会嘱咐自己在他死后打点好丁家家业,结果去了之后说了一堆与他母亲的旧事,这是丁舟头次见到丁霍那样的神情,幸福的安详的沉浸在回忆中。 听到很多从未知道的事:当年是先帝中了皇后宫里催情香认错强迫钱修容为了皇家尊严才说为主动爬床,前帝在位时沉迷美色却无子实因他不举…… 还有丁霍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母亲有着超越手足的情感。 听到这事时,丁舟并不觉惊讶。 很多年前于角落目睹丁霍趁母亲发热昏迷时留下的那个吻,母亲去世后他对叶家的态度都能看出他的心思,起初意识到时,丁舟还以为自己病了,可斟酌后得到的答案只有这个解释的通。 此时听到这个答案,究竟是该以如何心情去面对?他不知道,这是属于他们的故事,其他人作为故事外的人,没有资格去评判对错与否。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丁霍竟派人将当年所下之蛊的解药拿出,丁舟双手颤巍巍的接过那做工精致的木盒,打开看里头静静躺着一株药草。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有些哽咽,垂眸去看躺在榻上的年迈的老者,此时已含笑九泉,手中还紧撰着一方精致的绣帕。 丁霍的葬礼在他死去三日后举行,碑立在丁家公墓,由丁舟一手cao办。 结束后,丁舟出城去了一趟母亲的墓前,将那方绣帕埋进她的墓中。 回过神时,马车已行至宫门外。 宫宴就在今日,忙碌的宫女内侍门来往着准备,步履压过积雪,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丁舟晚到一刻钟,其余大臣及王公子弟、他国使节早已按身份等排在殿外等候,所幸宫宴未始,暗自松口气,边挤边抱歉着走到最前方属于自己的位置。 吉时到,萧洛吟在内侍们簇拥中进了宴会厅,众人随着进殿行礼,高呼着吾皇万岁,高坐上的女人甚悦,勾唇一笑,客套几句后赐众人落座。 内侍们接连将各式珍馐美馔端上,典仪高声宣布宫宴开始,丁舟随众人站起向萧洛吟举起酒盅,祝贺着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官品越高,位置距萧洛吟的宝座越近,丁舟身为二品尚书令位置自是贴近她。 可惜,他并不是很满意这座位,萧洛吟登基后明里暗里使过各种绊子来测试他忠诚与否,颇有种若做不好便立即踹了他的意思,好在丁舟向来做事谨慎,挑不出一丝毛病,才堪堪让萧洛吟满意。 如今让丁舟坐在离萧洛吟这般近的位子,着实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伴君如伴虎莫过如此。 面前无不是色香俱全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可惜丁舟常年脾胃不适,清淡口吃多反倒是对着山珍海味品不来,思索半天也不知从哪开始。 就在这时一宦官匆匆走入殿内,向萧洛吟行礼后,低声向她说了什么,女人的神色从疑惑转为兴喜。 那宦官被交代几句后又行至殿口,高声喊着: “传漓州刺史叶妱妱,进殿——” 宦官话一出口,殿内所有人视线瞬间聚与殿门,争着抢着想去瞧瞧这名不见经传的大人是个什么模样。 丁舟刚尝试着嚼几口的菜在口中荡然无味,这位刺史的名号先前听过,得知她名讳与自己meimei一样时尝试着向漓州寄去书信几封,结果全都了无音讯。 后来又想着在宫宴上瞧瞧模样,结果前两年宫宴她都未来,如今蛊毒已解丁舟再无束缚,本打算年后找段空闲日子亲自去漓州拜访一趟。 没想到,她却先来了。 殿外雨雪纷飞,宛若一场永不停歇的白昼梦,少女就这样踏着风雪而来。 片雪不沾,却带着比雪更冷的温度。 她的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丁舟身上,瞳孔微缩,有一瞬间怔楞,随后嘴角露出个若有若无的笑。 对上视线的那刻,丁舟整个人宛如石化在原地,眼前人虽气质大改,但他还是一眼认出少女与自己朝思暮想之人一模一样。 是叶妱妱,是他的meimei。 她没有死,她回来了。 谁也没注意到,两人刹那间的微小表情被高坐上的萧洛吟尽收眼底。 叶妱妱并未有其余反应,收回视线行至大殿中央向萧洛吟行了个漂亮的拜礼,“罪臣漓州刺史叶妱妱,叩见陛下!罪臣疏忽,来迟搅扰,望陛下宽裕,愿陛下凰体康健,大虞江山永固。” “瞧叶卿说的,这几日突降大雪迟些也无事,快落座。”萧洛吟笑着应她,收回视线时在丁舟身上暂停片刻,晦涩难明。 “臣遵旨,多谢陛下。”少女行了个谢礼,规矩地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叶妱妱落座于距萧洛吟最近的几个位子中,与丁舟隔着两人的距离。丁舟侧过头隔着人去看她,方才还因菜不和胃口的苦闷一扫而空。 察觉到有视线向自己看来,叶妱妱也侧头望回,发现是丁舟正用着兴奋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这眼神太过熟悉也太过陌生,让她莫名恼怒。 叶妱妱转过头去不看他,自顾自吃着自己的菜。 宴会途中,原先隔在两人中的官员皆已起身去了别的地方与好友同僚叙说旧年畅谈新岁,抬头去看宝座上的萧洛吟,周围着几位重臣乐呵呵的闲聊着。 几位陌生官员也上来同叶妱妱敬酒问候,换着法试探着她是个怎样的人,一杯又一杯酒水下肚,很快头晕目眩,神思恍惚。 头年解决叛党,去年处理突来的山洪,叶妱妱迫不得已只得将一封封宫宴邀函推掉。可如今来了却发现不如不来,习惯独处做实事的她一下浸入这名利场的染缸,顿时呼吸不过。 或拉拢或排挤的话语,或真诚或虚伪的笑脸,都向她涌来熏得人头昏脑涨,再想到遇重新遇见丁舟是这方式,心底愈发烦躁。 搪塞几句借口出殿透气,坐在殿外长廊上赏梅,手中把玩着随身带着的香囊。 丁舟这头也好不到哪去,依附丁家的势力众多,每逢年节光客套下来所喝的酒水都能把他灌吐,好在他很快学会躲酒之法,如今再与这帮老狐狸打交道也算是得心应手。 见着她又要从眼前消失,丁舟也顾不得去与他人客套,推辞后便匆匆跟了出去,生怕她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 天色暗下来,雪依旧扬扬洒洒的下着,翻飞的雪在夜幕中用最后的生命呼啸。 冷风吹在面上带来丝丝寒凉,叶妱妱才觉清醒几许,瞧着不远处寒风中摇曳的梅,好似舞师翩翩起舞,任风驱赶也倔强地留在枝头。 妖冶的美丽。 “妱妱……真的是你?”男人的声音至后方传来。 少女循声抬头回眸,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容,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好不漂亮。 不知何时丁舟已凑到叶妱妱身后。 距离之近,近到叶妱妱可以清楚的嗅到幼时她最眷恋的雪松香气,那是独属于哥哥的气息。 叶妱妱不自在的向后稍了稍,想冲上去质问他当年种种,话到嘴边又蹦不出一个字,视线在他脸上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低头去看手中的香囊。 看着面前少女手足无措的模样,丁舟暗暗感慨她还是同幼时一般从未改变,随着她的视线去看时,叶妱妱迅速的将那香囊收进袖中暗袋。 只匆匆瞥见一抹红。 “几年未见,妱妱竟成了漓州刺史真是让哥哥刮目相看,”丁舟试探着开口:“走到如今是谁陪你?” “……你有资格问我?”叶妱妱没好气道。 意料外的冷漠,意料内的答案。 有些尴尬,丁舟抬手轻摸鼻尖,大脑飞速运转,赶忙找话头接着问:“先前我派人去漓州打听你的消息,他们却说你……是陛下救的你吗?” “嗯。”叶妱妱语气中依旧淡漠,不耐地起身,打算离开。 与丁舟擦肩而过时,叶妱妱手腕被一双大手拉住,男人指腹触碰的面料下是她前段日子刚包扎的伤痕,本好完全不再疼痛的伤口顷刻间火辣辣的疼,分不清是条件反射的幻痛还是真实。 这举动对叶妱妱来说无疑是伤口撒盐。 叶妱妱皱眉,目光落在两人相触的手腕,“丁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这般亲密恐是不妥,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去你猜会传出怎样的流言?” 闻言丁舟缓缓松手,目睹她重进殿内,背影决绝。 也是,宫内人多眼杂,若是传出些不利于叶妱妱的谣言,他可是会心疼meimei的。 随即也跟着重进殿中。 方才虽被叶妱妱警告过,但整场宴会下来丁舟的视线就再未从她身上挪开,少女走到哪,男子就会“恰好”在不远处与各官闲谈。 叶妱妱暗自扶额,感慨着丁舟真是虚伪至极,她还未打算原谅多年前他的离开,他却已开始演上兄妹情深。 宴后,叶妱妱同几位大臣被留下商议来年国策要事,结束已至亥时。 叶妱妱揉着酸疼的脖颈慢步走下行政殿台阶,心中感慨做臣子真难,稍理解父亲还在时休沐日皆在府中不外出、不见客的之因,原是养精蓄锐。 视线瞧见阶下的黑色人影——是丁舟。 此时丁舟裹着大氅,独自撑伞站在雪中,身体冻得瑟瑟发抖,时不时抬头看着行政殿殿门。 见她来了,赶忙几步跑上去。 叶妱妱来得匆忙,并未带伞,先前下马车后就被等候多时的内侍带路匆匆赴宴,从殿内出来的一小段时间,白雪已沾了她满头。 丁舟将手中的伞倾斜向她,挡住刺骨寒风,另只手替她拂去发上的雪,动作熟练自然,和往昔并无差别。叶妱妱有些恍惚,仿佛她还是那粘哥哥的小姑娘,而丁舟也还是最疼meimei的男孩。 反应过来,叶妱妱后退半步,耳根微红,“丁大人,在这等我作甚?” 男人暂未回话,将她头上的雪完全拂去后才说:“妱妱若是得空同,我回府叙旧如何?” 许是被他缠得烦,又或是被他行为所动摇,叶妱妱并未拒绝,派人回临时住处交代几句后,跟着丁舟上了马车。 马车内暖烘烘的,将寒冷的风雪隔绝在外。 起初丁舟尝试着各话题同叶妱妱搭话,得到的皆为一片沉默,再去看她的表情不耐的皱眉望着窗外的雪,索性闭上嘴,一路无言。 一刻钟后,行驶的马车缓缓停下,丁舟率先出车厢,派人去给叶妱妱找暖手的汤婆子。 叶妱妱坐在车内怔了片刻,方才望着窗外一路,总觉有些眼熟,本以为是天色昏沉作怪,结果到后发现熟悉感更甚。掀起厢帘欲下,见着的丁舟伸过来扶她的手,少女身子一侧堪堪躲过,独留那只伸出去的手滞在空中。 环顾四周,叶妱妱才确信那熟悉感不是凭空而至,如今丁舟的住所,正是昔日的叶府旧宅。 青瓦白墙,朱红大门,府门前两旁护宅的石狮子……一切同十年离开前一模一样,唯不同之处只有府门上高挂着的牌匾从“叶”变成了“丁”。 丁舟终于在她脸上看出一丝惊讶的神情,接过侍从递来的汤婆子放置叶妱妱手中,自顾自解释起他是如何将叶宅买回又是如何将宅府恢复如初。 叶妱妱心中不是滋味,不想听他多说,抱着汤婆子先一步进了府内,丁舟微感无奈扶额,紧随其后。 府内侍从并不多,从下车到进府就见到两位,叶府重门叠户,若是他人独来,定会迷路。好在这是叶妱妱曾经的家,凭着记忆很快找到会客厅,正要踏进去时却被丁舟拦住:“妱妱,不去自己房内看看吗?” “……”少女沉默着跟在丁舟身后。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房内提前点上油灯,地龙已热好,暖融融一片。 叶妱妱站在门口处打量,室内摆设同记忆中无差,幼时宝贝的瓷瓶、喜爱的被稠、常翻阅的话本子,甚至墙上刻来标记身长的刻痕都在,一切如旧。 当年抄家是定是被翻烂的,看得出来为复原这一切丁舟花了很多心思。 “你喜欢吗?”丁舟询问,心中默默期盼着她能露出一丝惊喜的神情。 叶妱妱原不想回答,试图和先前几回用沉默代替,奈何对方的期待目光过于灼热,移开视线,勉为其难开了金口:“挺好的。” 听她这话,丁舟备受鼓舞,赶忙用话语推她去桌前坐下,叶妱妱倒是想知道他折腾一晚上究竟想做什么,没再拒绝。 楠木圆桌上摆放着清秀的细口小瓶,瓶中插上几只少见的黄香梅,正散发出丝丝梅香,视线往下看去,几块精巧的蜜乳糕摆在青瓷盘中。 丁舟拿起一块递到叶妱妱嘴边,甜蜜的乳香扑进她的鼻腔。 “……我不爱吃甜食。”叶妱妱虽这样说着,却小口咬下些许糕点,温热的唇擦过他的手指,男人拿着糕点的手触电般的轻颤一下。 丁舟失笑,“妱妱还是同幼时般口是心非。” 叶妱妱没再回话,丁舟看着她的侧颜,斟酌片刻缓缓启唇:“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如你所见,没死。”少女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这定不是个好答案,对于叶妱妱来说这已是她愿意对丁舟说的全部,其余的他不配、也没必要知道。 “……也是,我meimei如今可是刺史了,定能护自己安全,”丁舟打着哈哈,“以前妱妱常说想成为护我山河的大英雄,如今也算是实现,哥哥很替你开心。” “……” 丁舟陆续问出许多问题,皆被叶妱妱两三句敷衍过去,两人一问一答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 对于叶妱妱冷脸,丁舟说不难过是假的,不过他认为只要meimei还愿意与自己说话已是很好,其余丢失掉的部分可在接下来的日子慢慢弥补。 顾着兴喜,丁舟打算再接再厉,将压在心底的话问出口:“妱妱这些年为何从不和哥哥联系呢?得知你名号时我曾向漓州离去过书信几封,是没收到吗?” 话刚出口,仿若一把火,顷刻间点燃叶妱妱心中压抑着的熊熊烈火。 什么叫从不主动联系?一个忘记家破人亡仇恨甚至转过头成为凶手最忠诚的狗,竟问自己为何不主动联系他……人怎能无耻到问出这个问题。 叶妱妱刹那间沉下脸来,沉默着站起身打算夺门而去,丁舟立即跟着她的动作,大跨几步,握住她的小臂试图挽留。 小臂处传来温热的触感,越握越紧,力气算不上多大但莫名有种随时可将她骨头捏碎的错觉,叶妱妱吃痛,扭过头去看他,“你放手!” “怎得好端端的就要走了?”丁舟不解,还未弄清发生什么。 叶妱妱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去压制满腔的痛苦与恨意,沉声开口:“丁大人要将这出兄妹情深演到何时?舟车劳顿,真的很累,想回去了。” “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又要回哪去?”丁舟依旧强硬的握着她的手,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肯放开。 “家……?”叶妱妱扯出一抹苦涩的笑,紧接着红了眼眶,带着怒火、委屈出声:“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有家吗?你丁舟尚有丁家庇佑,我叶妱妱又有什么?!八年前的今日,我唯一的家人留下一句等我,扭头就走再也没回来,你竟还认为我有家?” 屋外远处“嘭——”的一声,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花火绽放声响彻天际。 子时已过,新的一年来临。 框中打转的眼泪随着少女怒吼落出,在白皙细腻的脸颊上划出两道清晰的水痕,“丁舟,你纠缠我一晚,如今想走都不行?!当初把我甩开可是很干脆一点都没犹豫啊……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吗?需要时是陪你演兄妹情深的戏子,不需要时就是颗随时可弃的棋子?!” 听她这话,丁舟心里也不是味,松开她的手,紧紧将她拥在怀中:“你这说得什么话?!哥哥还是那个疼妱妱的哥哥,就算父亲母亲都不在了,我也能照顾好你。从来都没把你当做物品,你怎能这样想呢……” 叶妱妱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双手握拳锤打着丁舟胸口,挣扎着想从他怀中挣脱。 “丁舟,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想见到你。”叶妱妱声音轻颤,紧抱着她的人怔住,却还将她困在怀中不肯放手。 她紧接着开口:“我多想在十八层地狱见你一面,你是不是忘了,是你让我独自在那鬼地方变成这样半死不活的怪物,现在瞧我没死又巴巴的来假装关心。” “绝对虚伪莫过如此……真是受教。” 对于丁舟来说,叶妱妱说的每句话都让他摸不着头脑,心却如刀子划过般苦涩钝痛。就在丁舟松开手想放叶妱妱的离去时,叶妱妱反手用力拉过他的手腕,将人拉近,迫使两人面对面。 太近了,近到丁舟能嗅到独属于她的药草味,近到能看清她因哭泣而沾泪的睫毛,随后他看见叶妱妱双唇轻启。 “不就是想让我陪你演演兄妹情深叙叙旧,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像从前般亲密无间吗?想要亲密,好,那我现在就满足你,不过原谅你……不可能。” 未等丁舟做出反应,少女纤细柔弱的身体紧贴上他的,踮起脚,吻上他的双唇,太过用力两人牙齿磕到牙齿,叶妱妱被夹在中间的唇渗出血迹。 是报复,是试探,是引诱。 丁舟先是一惊,紧接着口腔尝到浓重的咸腥味——他的唇也被被叶妱妱咬破,彼此的血就这样融在一起混着唾液掠夺他的领域,他突得想到幼时叶妱妱也是这样去吮着他被刀切伤的手指。 同样的让他措不及防。 唇上湿热触感刹那间传遍全身,事情发生太快,大脑混沌一片还未来得及思考,身体却先一步给出反应。 虽早从丁霍知晓世上血亲间也会产生别样的情感,但这事丁舟从未想过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竟然会对meimei产生反应,他怎么会对meimei有这般龌龊的心思。 过往二十五年树起的伦理道德高墙竟在一瞬间坍塌化为废墟。 少女的唇,是柔软温热的,带着guntang苦涩的泪与强烈的报复将他吞没。往日里,丁舟自认为人刚正,头脑清醒,待人和处事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此时此刻却身体疆如马栓,丝毫无法动弹。 只因那人是meimei。 男人如停滞般立在原处,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只能感受meimei的气息与动作,如蒲公英的绒毛,任由着风将它吹去未知处。 窗外的炮竹花火声还在响着。 叶妱妱只是单方面发狠地报复般亲吻,用着最极端的法子让丁舟这般高高在上的人背上luanlun的罪名跌下神坛,肆意发泄她多年来压抑的满腔怨恨。 缠绵的吻让男人下身浴血膨胀反应更甚,丁舟呼吸逐渐变得沉重,热乎乎的打在叶妱妱面上,两具身子贴的紧,动情肿胀的性器隔着布料牢牢抵在少女小腹上,极力克制的平静水面下早已波涛汹涌。 只要他想,随时可将身前的少女吞入腹中。 温热的触感自小腹处传来,叶妱妱一惊,充满恨意的瞳孔微缩,心底暗笑:呵,起反应了?看来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好人嘛。 没费多大力带着他半倒在儿时睡过的软榻上,叶妱妱跨坐在丁舟腿上,恶劣的伸手去触碰他胯间之物,狠狠地捏了一把,毫不怜惜,“你想要的亲密是这样吗?丁大人。” “呃……”身下传来的触感,使丁舟发出一声闷哼。 就算是流放时两人日日睡在同张床上,也从未这般暧昧不清的面对面,丁舟忽而想起之前做的那个荒唐至极的梦,梦中两人也如此时紧贴着,随后……鱼水相欢,情意交融。 他没法去掩饰已全然勃起的性欲,再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一团糟,试图拉开两人间过近的距离,“妱妱……你冷静一下……” 叶妱妱的理智早在痛苦烧干,根本听不进丁舟所说的话语,双手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死死压在床榻上,动作越来越紧,身下之人面色因缺氧逐渐涨红,急促地喘着粗气,口中发出断续的“呃呃”声。 丁舟无助的看着她做着一切,余光中看清她藏在衣袖里双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身体肌rou紧绷青筋凸起,本能的挣扎抽搐想去挣脱,却也不敢去掰开她紧掐着自己喉咙的手,深怕会再次伤害到她。 就在即将窒息昏死之时,少女瞬间失神猛的松开手,丁舟捂着喉咙拼命地将空气吸入肺腑中。 叶妱妱并未就此作罢,趁着他放松之际,轻巧的将他的裤子脱下大半,视线落在那根情动挺立的yinjing,手掌了贴上去灵巧的指随性缠绕。 快感如电流般蔓延全身,刺激丁舟弓起身子,好不容易平稳的呼吸再次变得急切,手臂用尽力气强撑起来,想去劝阻眼前面色如常的人儿,“妱妱……你……呃……” 快感太甚,断断续续也只是蹦出几个字眼,叶妱妱听不清他说什么,但不用想也能猜到无非是几句已兄长身份训斥的话语,一板一眼,属实无趣。 抬眸去瞧,男人面色已全染红,分不清是呼吸不过还是羞赧所致,冒出细微汗珠打湿几缕额前的头发,叶妱妱似是很满意这般结果,贴近他耳廓发出一声冷笑:“丁大人脸好红啊……不过,我还没玩够。” 话音刚落,湿热的气息掠过丁舟耳际,明明只是淡淡拂过,丁舟却觉得那温度烫的吓人,好似火燎,耳根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叶妱妱微微侧头,在他耳旁轻轻吹了口气。 丁舟骤然颤栗,手不自主的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 叶妱妱的腰肢没什么rou感,瘦弱得可以透过皮rou摸清下方头的突出骨头,记忆中meimei胃口一直很好,就算是流放时条件艰难也未和他自暴自弃,怎得现在纤瘦成这样,心中不禁心疼苦涩。 还未等丁舟多想,啧啧水声便响彻耳际,叶妱妱正点点舔舐着他的耳廓,动作有些生疏,这都是她从书中学来的,上头说说性事前因先有前戏,才会完全动情,应该是这样吧。 因她这举动,丁舟抱着叶妱妱的手用力了些,两人贴的更近,他的脑袋抵在她肩上,闷声喃喃着什么,却又因快感全都破碎成一声声喘息。 少女手中握着的阳具逐渐变大,隔着衣裙抵在她xue口,刚碰上guntang的物件,叶妱妱身子微抖,体内涌出一摊水来,打湿小片裙摆。 “……” 这下她的脸也染上层绯红了。 两人都愣了片刻,视线皆向相贴的那处看去,叶妱妱先急了像只炸毛的小猫般,去捂住丁舟的眼,“你不许看!!” 可为时已晚,丁舟已将一切看在眼中,思考着措辞,沉声安抚:“嗯……做这种事,有反应很正常的,妱妱不必……羞耻。” “谁羞耻了?!”叶妱妱撇嘴小声反驳,她只是、只是在气自己会在这个可恶的哥哥跟前这样,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半天也得不到个好答案,干脆破罐子破摔,扶着丁肩膀骨跪坐起,轻巧的将里头亵裤解开脱至一边,膝盖往里头挪动些许,光臀裸腿重新坐在他腿间。 宽大的裙摆遮住两人私处,从远处看只像是兄妹间的普通拥抱,任谁都想不到裙摆底下竟有着这般yin乱之事。 没了布料的遮挡,二人更一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丁舟身上暖烘烘的,叶妱妱则截然相反常年体寒,肌肤相触时丁舟被冻得激灵。 微微湿润的xue口在rou茎上来回摩挲,泛起丝丝痒意,丁舟咽了口口水,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与动作,大脑烧的一团乱麻,理智逐渐消散,只能干等着叶妱妱接下来的动作。 叶妱妱头次做这种事,按着记忆里书中所写那样去握住滚热的男根,另一手按住丁舟胯骨作为支撑,生涩的将rou茎往自己里头送去。 刚进入那刻叶妱妱只觉小腹内撑开,一阵肿胀感从下体传来,还有些疼,咬着口内嫩rou,继续将那物塞进体内,方才涌出的润滑体液早已用完,她心急想着报复又未曾扩张,半晌过去,也只吞进小半。 “……唔”少女情不自禁低吟出声,看着丁舟手足无措的样子嗔怪道:“你倒是也动一下啊……” 丁舟后知后觉地从零碎快感回过神来,抬手小心翼翼的抚紧叶妱妱的腰,缓慢的将性器顶到最深处,一路上湿润的软rou似受不了这样的异物感,紧搅着想将排出,夹得丁舟又酥又爽。 抵达最深处时两人都深深松了口气。 叶妱妱手扶着丁舟腰侧,小幅度动起来,短暂的疼痛被快感所代,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眼角晕出几颗晶莹的泪来,划过脸颊与下颚落在丁舟锁骨处。 纵使情事经验为零、呆如木头,丁舟也能体会到怀中人的变化,像哄着孩童般轻抚叶妱妱的后背,轻啄去她脸上的泪,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不自然,与过去无数个她难过时他安抚的瞬间毫无区别。 叶妱妱未想过能被顶到如此深的地方,五脏六腑似乎也被顶成一团,难以压制情动小口喘息着,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丁舟颈窝,隔着衣料去咬下方的皮rou。 并不疼,或是现在情况下丁舟也顾不上去感受那分疼痛。 光是进入抽插片刻,叶妱妱便没了力气,软绵绵的倒在他怀中,没来由的抱怨一句:“都怪你!” 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水光潋滟的眸中溢出的情欲,手出一只去圈住丁舟的脖子,仔细打量着他漂亮的眉眼,如此相似,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脑袋中最后一根弦绷断,胡乱地去吻他脸上的一切,最后一吻印在他的唇上,柔软的舌撬开他的牙关,唇舌纠缠交换吸吮彼此的唾液。 渐重的呼吸打在对方面上,额头、背脊冒出星星点点的汗水,浸湿二人的发,湿热一片。 两个被yuhuo烧昏头脑的人,做不成什么正人君子。 丁舟想着meimei做出如此荒唐的事,自有她的道理,事已至此,他现在只需要配合她、当她发泄的出口、乖乖的做她的宠物就好。 握在少女窄腰上的手收紧,带着她身子开始抽动,叶妱妱身娇rou贵,受不了这样大开大合的cao弄,紧攥着他背后的衣裳,口齿间蹦出破碎的音节:“唔……啊……丁舟,我、我没力气了……” 丁舟闻言一愣,抱着她倒在软榻上,身子一翻将人牢牢压在自己身下,几乎是毫无技巧章法抽插,叶妱妱整个人随着他的动作被cao弄得起伏不断。 rou茎整根抽出又整根进入,生疏用力的在花xue里头横冲直撞,每次都顶到里头最深处的敏感点,将叶妱妱的神智也撞得的破碎,什么都说不出,全是短促娇俏的微喘。 少女秀丽的脸上布满酥爽感带来的红晕与水痕,泪眼朦胧的去看眼前的事物,瞧见了床顶板上格外显眼的黑色纹路——一张并不好看的笑脸。 是很久之前刚学会用毛笔特意画上去的,那时丁舟还问为何画这么个奇怪图案,她笑着说画的是他,这样雷雨天他不在她身边他也可以安心些许不去害怕。 视线又移到丁舟同样爬满情欲的脸,目光相互汇时短暂回神,意识到两人正做着如此亲密之事,她们是兄妹、是骨血相连的亲人,做这样的不可原谅事,是会遭天谴的。 两人都没了回头的机会,既如此何不好好享受这短暂的欢愉,恩怨情仇暂且抛去明日再说,下体嫩rou不受控制的夹得更紧,使得身上男人低吟一声:“唔……” 眼前是丁舟泛着水光的薄唇,许是烛火晃了眼,叶妱妱竟觉得那双唇比涂了口脂还要红上些,不然她怎么会有想亲上去的冲动,笔直纤细的小腿缠上丁舟的腰,双手去搂住他的脖子,按着他的头同自己再次接吻。 亲吻时的暧昧水声,rou体相撞的清脆声响,两人愈来愈急促的喘息低吟混着心跳声响彻屋内每个角落。 交连处越发加快的动作将黏腻的爱液打白,粗壮yinjing将花xue每处软rou碾得软烂,电流般的快感从下而上蔓延叶妱妱的每处神经,一股奇异的感觉呼之欲出,口中毫不克制娇喘吁吁。 “好深……唔……”搂着丁舟脖颈的纤细手臂加重了力度改成紧紧拥着他,漂亮的手指盲目地去抓他宽厚的后背,脑内混沌,眼前事物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白光闪过,身体本能的紧绷蜷缩去抵御如江水般波涛的汹涌快感,xuerou因高潮紧紧一缩,将男人也逼上情欲顶峰,牢牢拥住怀中的人儿,低喘着狠狠一撞温热的jingye尽数塞在yindao中,一点也未漏出。 叶妱妱颤抖着身子大口喘气,从未想过性事是这般耗体力的活,纷乱的理智点点回归,垂眸去瞧两人还相连的私处,上头还星星点点的沾着白浆。 好yin乱,好色情,感觉还不错。 丁舟先一步撤出,替仰躺着的少女拭去脸上残留的汗与泪水,整理好衣摆,打算派人去烧水来给沐浴,只是转身手就被拉住。 “你要去哪?”叶妱妱不知何时已坐起来,还在喘着气平复心情,动作着急宽大衣袖下掩藏着的密麻割伤赤裸裸的印入丁舟眼中。 丁舟心底没来由的一抽,回过身来蹲在她跟前抬头看她:“怎么了?妱妱是不是不舒服。” “我要抱抱。”撒娇般的语气,好似情人间的耳语呢喃。 没等丁舟做出反应叶妱妱就俯下身去拥住他,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脖颈,随意地蹭来蹭去,丁舟未想过她会做出这般举动,整个人像被定住般僵硬在原地,任着她抱着自己。 无法推开,舍不得离开。 待耳畔穿来平稳的呼吸声,丁舟才敢垂头去看,怀中少女浅浅呼吸着,双眉微蹙,似是陷在无法逃脱的梦魇中,她睡着的样子,真的好乖好乖,像只小猫。 抬手轻轻将她的眉头抚平,小心翼翼的将怀中人抱到床榻上,像捧着最珍贵的宝贝般。 做完一切才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派人去备水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