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向第17章

    大战结束后，苍盐海许多人都论功行赏，加官进爵的有，得封受赏的有，不少人春风得意，唯有觞阙大人近来有些苦闷。

    月尊大人不知为何，竟然安排他去保护一个寂月宫的侍女。念在这小侍女立过功，觞阙觉着保护她一段时日也不是不行，但一想起尊上的吩咐，他总觉得尊上的意思是让他“一直”负责保护她。

    觞阙一开始不明白，这若素姑娘到底有什么好保护的，陪了她一段时日发现她胆子极大，独自去苍盐海的领地就罢了，她一个月族人连从前水云天的地盘也敢独自前往。幸好他后面也明白了，若素姑娘就是喜欢凑热闹，天上人间凡是听说有什么集市，要办什么盛会，她几乎是次次不落地参加。

    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他虽武力高强，但耐不住这小姑娘目标小，人流大的时候常常一转身就没了踪迹。大多数时候，这小姑娘也很快就知道跑回来找他，也有时候，觞阙迟迟等不到人就会传音给尊上。尊上明明事务繁忙，每次听到他传讯居然很快就会赶过来。觞阙这时才明白尊上是很看重若素姑娘的，他被安排来保护她也是尊上看重他的证明。

    觞阙从此陪若素姑娘出门时愈发小心，后来果然几乎没有遇到需要尊上帮忙出面的情况，觞阙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小姑娘似乎比他更怕麻烦尊上。

    同为尊上下属，又都如此看重尊上，觞阙对这若素姑娘也渐渐产生了同僚之谊。若素姑娘也有心与他交好，还让他与其他人一样喊她“素素”就好，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成了朋友。

    这差事算是好做的，素素去哪儿都很低调，极少惹出麻烦，有不长眼的人故意招惹，她也常常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觞阙把她当朋友，有时气不过想出手，素素也常常告诫他，他是尊上左右手，轻易出手别人会误会这是尊上的意思。看到若素如此替尊上着想，他对她更是心生好感。

    觞阙越觉得素素人还不错，越苦恼起来，他知道尊上看重素素，也看过尊上对素素举止亲密的样子。尊上如果真的有心悦之人，商榷自然支持尊上一切决定。但是素素是绝无可能做月主的，尊上志在一统三界，无心儿女情长。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理解尊上对素素姑娘无情，也略微有些同情她一往情深，但他可不理解素素姑娘对尊上三心二意啊。他平常跟着素素不算寸步不离，一直以为她只是凑热闹，但忽然有一刻他明白过来了，素素游历四方是在找人。

    他苦恼了很久，问素素：“你不是喜欢尊上吗？”

    彼时素素正在喝水，差点没被呛死，她没料到这迟钝的大黑龙会问她这种问题，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你究竟在找何人？”

    “我是在找人，如你所想，是在找一个意中人。”素素明白他这是误会了，存心想逗一逗他，“不过，不是我的意中人，是你的意中人。”

    觞阙心情七上八下，拍了拍自己胸膛表忠心，“我才不需要找什么意中人，只想追随尊上重振苍盐海。”

    素素也认同：“你忠心他是好事，这意中人我也只是试着找找看，找不找得到还不一定呢。”

    觞阙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一段时日，素素真还带来了一位女子，素素没有明说，但觞阙知道，这就是她认为的他的意中人。

    结黎这么喜欢骗他，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结黎天天说他笨，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结黎爱财如命，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结黎连哭都是在骗他，他才不会相信她。

    好久没见结黎了，她在做什么呢？

    尊上近几日不忙，素素都留在寂月宫里陪他，素素很久没出门去找结黎玩了，觞阙自然也见不着结黎。

    觞阙等了好几天，素素出门时他主动跟随，“素素，你要去哪啊？我随你一同去。

    素素打趣他：“你是想见结黎了吧？”

    觞阙没否认，还是问她：“素素，你还没跟我说你要去哪呢？我奉尊上的命令，要保护你的。”

    “我就去苍盐海的集市看看，不往远处走，你不用跟来。”粟粟看他失望的模样，差点笑弯了腰，“要是尊上没有给你安排其他事，想见结黎就去啊。尊上近来都在寂月宫，我不好走远的。”

    觞阙嘴硬道：“我可不是玩忽职守的人。”

    “好吧，我倒是可以帮你约结黎，让她过来。”粟粟顿了顿，“不过呢？你得告诉我结黎是不是你的意中人。”

    觞阙把她当朋友，不打算骗她，可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对结黎的感情是什么，“我很想见她，想到她就心里热热的，这便是喜欢吗？”

    “我怎么知道？”粟粟看他这样真诚，也不刨根问底了，“等到时候结黎来了，你去问她好了。”

    觞阙还想跟素素探讨探讨什么是喜欢，一不留神，素素就跑远了，大概是去集市买东西了吧。唉，一想到素素是去买什么，他就比刚刚更发愁了，毕竟比起自己的事情，觞阙更看重的还是尊上。

    粟粟早就料到觞阙会想见结黎，自己脱不开身，其实一早就约了结黎过来。她自然是没什么做红娘的爱好的，但这样稍微也算是还原了一点剧情线吧，她一个人的出现害了那么多人偏离原轨迹，现在能挽回一些她心里也好受一点。

    她一心想着今天要让结黎和觞阙见面，看东方青苍的眼神都不自觉多了几分催促。怎么今天这么久都还没走，就算没有旁的事急需处理，每日也肯定是有大臣等着他去议事的。

    东方青苍和她待久了，多少能猜到她的小心思，捏了捏她脸颊软软的rou，“在想什么？”

    “在想觞阙的事情。”粟粟揉了揉脸，她发现东方青苍自从掐了她脸一次后，如今是越发喜欢捏她脸了，“别捏了，我的脸越来越圆了。”

    她毫无防备地说出心中所想，根本没发觉她说自己在想觞阙时东方青苍不悦的神色。

    “娇气。”东方青苍捂住陈粟粟的柔软脸颊，用灵力缓解了那处的疼痛，“最近和觞阙出门，可是遇到了什么趣事？”

    “没有啊。”粟粟有些心虚，她暂时不想和东方青苍讲自己做红娘这事，况且这事还没有板上钉钉。

    “今日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东方青苍自然看出他在撒谎，不动声色地说，“总不能天天让本座的副将陪你，今日有空，本座陪你。”

    粟粟还打算今日去撮合觞阙结黎呢，她看了看东方青苍。既不想错过吃瓜机会，又不想错过东方青苍陪她的机会，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明日，明日不行吗？今天我已经约了人。”

    “约了谁，觞阙？”东方青苍的手不知不觉间又攀上了粟粟的脖颈，她却还没意识到。

    粟粟点点头，看他没说好不好，只能扯扯他的衣袖问：“明日不行吗？我很想你陪我去玩的，都没什么机会让你陪我出去。”

    “待在寂月宫不好吗？”东方青苍收回了手，将她搂得更紧了。

    “待在寂月宫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常见到你。”粟粟还真细细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可是要是你能陪我的话，去看看其他地方也很好啊。”

    “傻子，既然想本座陪你，怎么不早说？”东方青苍又轻轻敲了敲她的头。

    “可是你很忙啊。”粟粟拉过他敲自己头的手，摸了摸他戴着的幽玉戒。

    两个人说着话，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东方青苍这才被人喊走了。

    粟粟看他走了，立刻动身去了和结黎约好的地方。她怕对方等久了先走了，她跑得很快。没想到大老远就看到结黎正和觞阙打情骂俏呢，她大吃一口狗粮，默默看了他们一会儿，决定还是不去当电灯泡，就让他们这样顺其自然吧。

    粟粟默默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就走了，丝毫没发觉有人从她离开寂月宫的时候就有人跟着她。

    觞阙今日好不容易见了结黎，没说两句话就被尊上喊回去了。他没有不满，反倒很积极，“尊上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属下去做？”

    东方青苍坐在高处，状似不在意的问：“本座上次要你做的事情，你做的如何。”

    “素素她每次出门都很低调，不曾遇到什么危急的事，只是素素她??????”觞阙还真有事想给尊上讲。

    “粟粟？”东方青苍玩味地复述这两个字，“本座是让你去保护她，不是让你去陪她玩的。”

    “属下没有，是素素去玩，属下一般都是躲在暗处或者在远处等她的。”觞阙还没明白尊上为何生气，还以为是尊上误会他玩忽职守，“素素她??????”

    “闭嘴。”东方青苍打断了他的话，“本座不想再听你喊粟粟二字。”

    “是，尊上。”觞阙不明白为何，还傻乎乎解释呢，“是素——若素姑娘让属下喊她素素，她身边的朋友伊宁和奚岑也这样喊她，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东方青苍跳过了觞阙的问题，反问他：“你今日约了与她见面？”

    “尊上怎么知道？”觞阙的脸突然一红，半晌反应过来尊上说的这个“她”肯定不是指结黎，是若素姑娘，暗叹自己简直满脑子结黎，又改口否认，“没有，没和若素姑娘约定见面。”

    “到底怎么回事？”东方青苍手指轻点，觞阙就不受控地跪了下去。

    “属下没和若素姑娘见面，是去和??????”觞阙突然卡壳，不知道怎么和尊上介绍结黎。

    “说清楚。”

    “属下今日去见了，结黎。是若素姑娘替我约她过来的。”觞阙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什么也没说清楚。

    “结黎是谁？”东方青苍的耐心都快耗尽了，“一次性说清楚。”

    觞阙对东方青苍的话没有不听的，只好从头到尾讲清楚：“属下陪素——若素姑娘出去，发现她在找人，她告诉属下那个人是属下的意中人。属下原本不信，后来认识了结黎，不知这么的，属下老是想起她。若素姑娘就替属下约她来苍盐海，今天就是去见了她。”

    “粟粟说要给你找你的意中人？”东方青苍若有所思，原来她又骗了他，不是出门闲逛，她是去找人的。

    “对对，素素就是这么??????”觞阙发觉东方青苍看自己的不善眼神，立刻改了口，“若素姑娘就是这么和属下说的。”

    东方青苍点点头，又问：“粟粟果真没说错，你喜欢她？”

    觞阙诧异地看了看尊上，没想到尊上竟这样关心他，他总算找到了人可以推心置腹，“属下也不明白，若素姑娘怎么就能知道结黎是我的意中人呢？结黎她从第一次见面就欺骗属下，还说属下蠢笨如猪，属下明明是黑龙，她却这样说属下。可更奇怪的是属下居然觉得，就算被她骗一万次，属下也不会生她的气，还是想见她。”

    觞阙心里憋了太多话，一不留神就和尊上讲了那么多，从前这是绝无可能的。联想到尊上不许他喊素素二字，迟钝的他仿佛突然开窍了，他怀疑尊上和自己一样着了道了。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他想多了，更何况素素她??????

    觞阙住嘴了，东方青苍也没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觞阙说的话让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粟粟，她同样也骗过他多次。

    “就算被她骗一万次，也不会生她的气？”东方青苍打破了沉默，这句话不知是在问觞阙，还是在问自己，“这样便是喜欢吗？”

    觞阙叹一口气，感慨道：“属下也不知啊，但若是不能见结黎，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东方青苍没再说话，主仆二人又相对沉默起来。

    “对了尊上，属下还有事要禀告呢？”觞阙这时才想起来开头尊上问他话，他被打断还没有说完的重要的话。

    “明日再议。”

    觞阙话都到嘴边了，嘟嘟囔囔道：“是素素的事情。”

    “你有话就直说，她又怎么了？”东方青苍一听他习惯性地喊她名字，颇有些不耐烦。

    觞阙听出尊上心情不好，考虑到素素也是自己的朋友，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了。

    东方青苍瞥了一眼跪着的觞阙，不动声色地加重了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觞阙背绷得笔直，冷汗都下来了。

    “属下发现，若素姑娘不是每次出门都会让属下随行。尊上让我保护她，若素姑娘即便只是在寂月宫附近随便转转，属下也会暗中保护。”觞阙咬咬牙，还是接着说了，“属下发现，若素姑娘很喜欢去逛药铺，去药铺的时候还会乔装打扮。属下担心若素姑娘身体有恙，便悄悄去问药铺老板她去买了什么药，药铺老板告诉属下，那是，女子用来避子的药。”

    施加在觞阙身上的灵压并没有减弱，觞阙低头看不到尊上的表情，却听见一阵冷笑响起。

    “好，很好。”东方青苍一甩衣袖，撤回了施加在觞阙身上的重量。

    这听上去可不是很好的意思啊，到底朋友一场，觞阙还想为若素姑娘求情，但看到那样的尊上，任何人都不会敢再开口的。

    觞阙匆匆告退后，第一个来找了若素，但她发现她不在寂月宫。他稍微一思索就想明白了若素可能去的地方，他慌慌忙忙地赶过去，果然在药铺附近找到了她。

    “觞阙，你也太尽职了吧。我马上就回寂月宫了，你不用跟着我的。”陈粟粟不漏痕迹地将药材藏了起来，看到觞阙也不慌不忙。她算不上害怕觞阙知道这件事，苍盐海没道理有人希望她母凭子贵的。

    “对不住，若素姑娘。”觞阙宁愿他找不到她，也不希望看到她果然又去买了药，“我刚刚将这件事禀告给尊上了。”

    “哦，没事，他知道就知道了吧。”陈粟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让觞阙连称呼也改了。

    看到若素姑娘的反应，觞阙傻眼了，“你竟然真的不想要和尊上的孩子，那就是说你也是真的不想做月主了？所以你大费周章住进了尊上寝宫，到底有何目的？”

    别的无所谓，但陈粟粟最讨厌别人说她对东方青苍别有居心，“对，我就是居心不良，你去告诉东方青苍，然后让他来处置我吧。”

    “若素姑娘，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惊奇你竟然真的不想要尊上的孩子。你再生气，怎么可以直呼尊上名讳呢？”觞阙刚刚确实冲动了，他和若素相处时日也不短了，不该这样误会她的。

    “是啊，你都知道我连喊他名字都不合适，那我怎么有资格生下他的孩子？”粟粟越听觞阙解释越气，说的话终于还是流露出一些真心。

    “对不起，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觞阙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你不该瞒着尊上做决定。”

    他没说什么很过分的话，陈粟粟却不知怎么的，心下的委屈都翻涌出来，“我能有什么企图，东方青苍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好了，我喜欢他就够了。一旦有了孩子，一切就不同了，我难道要孩子接受父母不相爱，父亲也不喜欢自己的现实？”

    “尊上要是有了孩子，绝不会不管他的。而且，我看得出来，尊上他对你是很关心的，”觞阙自己对情爱的事情还一知半解，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笨嘴笨舌地拼凑出一句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尊上七情断绝，这是老尊上逼他的，就算如此，尊上还是对苍盐海尽职尽责。要是有了孩子，尊上也一定会对孩子好的。”

    觞阙说的这些话并没有安慰到陈粟粟，她也觉得自己不该在觞阙面前太过失态，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向觞阙告辞：“我知道你去告诉东方青苍那些话是你职责所在，你来告诉我这些话是你把我当朋友。我的事情我自有打算，你不用劝我安慰我。你去看看结黎吧，约了她来又丢下她不管，这样可不好。”

    “对啊，结黎。该死，我都差点忘了。”觞阙一下子牵挂起结黎来，也知道自己嘴笨安慰不了若素，确认若素接下来是回寂月宫后就离开了。

    等觞阙走了，被强压下的情绪再也不受控，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哪怕她用手背擦掉也马上会有新的泪水滚落。

    她索性不忍了，看了看四周无人，她放心地哭了起来。她不想哭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她没有理由哭。

    陈粟粟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受递上了手帕，那只手上带着象征着地位的戒指，她停下了要拿过帕子的动作。

    东方青苍替她用帕子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良久后才问：“还难受吗？”

    陈粟粟简直以为这是幻觉，就算东方青苍想让她别哭，也应该是简单粗暴地让她“不许哭”，此刻在她面前的东方青苍简直比电视剧里呈现的形象更加温柔。

    她赶忙整理了自己哭得跟花猫似的脸，摇头道：“不难受了。”

    “又撒谎。”东方青苍盯着她仍旧泛红的眼睛，话题突然一转，“粟粟，从让你住在寂月宫起，本座的月主之位除你之外就不做他想。”

    听到这些话，陈粟粟很想开心起来，可是她做不到，她破罐破碎，丧气地说：“我就知道，因为我毁了赤地女子的修为，所以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