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所爱隔山海，______。

    八月，方圆生日前。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方圆和何与各自单调而努力地活着。

    对何与而言，紧锣密鼓的备考过程和申请过程虽然单调，但胜在充实，充实到她没有时间和心力去为感情而伤神。对方圆而言，已经成熟了一些的她是时候带着何与给她的爱和勇气再次尝试与原生家庭更进一步，不为圆满，只为自我解放和自我悦纳。

    两人虽不得见，但每天通电话到深夜、彼此分享着最近的生活和改变，都让彼此感受到何为「心近」。

    而某日的消息堪称方圆在过往人生中得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我有个打算要跟你说。”何与在电话里说道，是紧张和喜悦的语气。

    “什么？”

    “我想好了，我要去你家找你，陪你过生日，好不好？”

    方圆高兴得都要在被窝里大叫起来。稍稍冷静后才想起询问何与什么时候来、待几天、会不会影响学习计划、想去哪里玩云云。

    何与到来的当天，方圆吃过午饭后就早早地开车到机场——这是方圆自拿了驾照后第一次独自上路，此前连着几日对父母进行了不露痕迹的铺垫，再被保护欲旺盛的母亲拖出去练了几天车后，方圆好不容易让父母确信让自己开车出门玩几天没有任何安全问题。

    但，说给别人听是一回事，自己做又是另一回事。从家到机场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下来，直到成功倒车入库停稳在车位上，方圆才发现掌心印满了方向盘的纹路，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思念已久的人终于要出现时的“近乡情怯”。

    方圆进到航站楼，选了个正对着航班状态屏幕的位置坐了下来。不知道变化了多少个坐姿、多少次无意识地亮起手机屏幕后，她终于看到何与的航班从“已出发”变为“到达”。

    她惴惴不安地起身，站到了出口通道的终点翘首以盼那抹身影。也不是没有想过站在离出口最近的地方，但是人太多了，自己个子又矮，她会不会看不见。但站在终点处的中央是必然会被看到的。

    终于，在同航班的旅客已经出来了三分之一后，何与拉着行李箱朝方圆走来。

    方圆呆愣愣地看着那个该很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人，她似乎穿着分别那日的浅蓝衬衫和白T恤，及肩的发依旧飘逸。方圆似乎还能闻到飘过来的她的发香和独属于她的气息。

    直到她站定在她的面前，一个身位的距离。

    “怎么，不认识我了？”何与勾起嘴角。

    周身盈满了她的气息的方圆一瞬间有些愣神。不是不认识，而是既陌生又熟悉，急切而又尴尬。她想要抱抱她，却又像是被铁链锁住了般迟迟未能抬手和倾身。

    何与也不恼，只是站定在那任由方圆呆呆地望着。片刻后也未等到方圆的行动或是言语，她轻叹一口气，随即用力地把方圆拉进怀抱。

    “我好想你啊。”何与的脸颊用力地蹭了蹭方圆的鬓发，在她耳旁喃喃说道。

    她的手掌温温柔柔地安抚着怀中人的肩膀和背脊，直到怀抱中紧张的身躯逐渐软下来。

    方圆毛茸茸的脑袋使劲地往何与的怀中挤了挤，闷闷地说：“我也是。”

    两个女孩紧紧相拥的身影还是吸引了周遭的几道小心翼翼的打量的目光。方圆从何与的怀抱中分开些许后，抬眼对上那些人的视线。

    她读到这些目光中有诧异，有小心，有艳羡，有祝福，有感同身受的愉悦，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她设想中最糟糕的不解、讥笑和鄙夷。

    她不由得想起在某篇文章中曾读到这样一句：机场和医院是见证最多真心的地方。此时此刻，她深以为然。

    何与垂眸看她，呼出的气息适时地将方圆的神思带了回来。“在想什么？”

    “想你。”旁若无人地，她垂眸，她仰头，相视一笑。在彼此瞳孔中闪耀着的，是最完满的自己。

    “走吧！”方圆雀跃地拍拍环绕着自己的手臂，顺手接过何与的行李箱，蹦蹦跳跳地往前小跑。

    在何与眼中，阳光透过航站楼的玻璃打在眼前这个蹦蹦跳跳的身影上，浮光跃金，点点星光勾勒出的是愿得一人心的岁月静好。

    两人坐定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后。只见驾驶座那位手忙脚乱又絮絮叨叨。

    “哎呀，我车钥匙在哪？喔在这里……唔，我要先干什么。对，先启动，热个车……唔，噢对了，你这一路过来口不口渴？饿不饿？”

    方圆说罢伸手从车后座扯过来一袋零食，在副驾驶座那位面前晃了晃。

    坐在副驾驶座的何与的目光始终盯着方圆，并未分神看那袋零食。方圆又再晃了晃，那人还是半分都不为所动，依旧盯着她瞧。

    许是被看得有些羞恼，方圆梗着脖子红着脸说：“你说话呀，你到底吃不吃嘛……”话尾渐渐弱下去，只剩羞怯。

    像是终于阶段性观赏完毕般，一旁的何与笑得好整以暇，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那你想干吗？”话刚出口，方圆就觉得自己问得不对，还未来得及细想有哪里不对。

    “你觉得呢？”何与幽幽地靠近了些许，呼出的气息扑在方圆的脸颊上，从耳根处蔓延起一片绯红。

    何与伸出左臂一把将方圆带进怀里，俯首，准确无误地将自己的唇贴上了她的。她只见她倏地瞪大了双眼，但她不打算给她反应的时间，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

    何与闭上双眼，在那片久违的柔软上辗转，急切地探入她的口中索取更多。

    明明才是日落时分，但只觉得四处寂静，只余汽车启动后微微的轰鸣声充斥耳畔。方圆任由那熟悉的气息和急切的力道裹挟着自己。片刻后，飨足的二人隔开了些许，起伏的胸腔仍旧在两人间拉扯起未来得及诉说的情丝。不急在这一时。

    何与伸手轻抚方圆的鬓发，“现在还紧张吗？”

    “你……你乱讲什么，我哪有紧张……”慌乱而语无伦次的方圆显然口不对心。

    那张面庞再一次倾覆而来，是一个比刚才还要彻底的吻。何与的呼吸急切，似乎是有意地，鼻间的气息尽数灌进方圆的鼻腔、胸腔。感受到怀中人渐渐安定下来，何与将动作轻缓下来，最后轻啄两下，放开了她。

    “我好了……”方圆喃喃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再一抬眼，对上那道灼灼的目光，又急忙羞怯地低下了头。

    “缓一缓，不着急。”何与轻笑，耐心地揉了揉方圆的脑袋。

    “嗯……”方圆顺从地答道，蹭了蹭头顶的手掌，糯糯的鼻音十分乖巧。

    直到汽车终于奔驰在往市区方向的公路上时，方圆才明白这比来时的路要艰难得多——来时可以算得上是身体记忆的诸如行进过程中必须时刻关注三面后视镜、变道前要打灯、路过路口时要减速等动作，在此时都需要费心地一次次在心里提醒自己，甚至有一些瞬间她都快要分不清刹车和油门到底哪个在左、哪个在右。

    而身旁那人显然又是个不安生的，时而把手掌放在她的腿上轻轻摩挲，时而又撑着头用毫不掩饰的目光盯着她看。

    方圆觉得这一路实在是难度太高，路程还未过半，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而每一个红绿灯口也都是惊心动魄的。在她们停在第一个红灯前时，何与不由分说地拐过方圆的脑袋又是一个铺天盖地的亲吻，直亲得方圆身子发软眼前一黑，还要留神有没有拉起手刹，留神红灯什么时候变成绿灯。

    而此后的每一个红绿灯口，不出所料，两人都极有默契地重复着，放任着，在彼此的唇齿间流连忘返，在依依不舍之际旋即开始期待下一个红绿灯口的到来。

    直到到达下榻的酒店餐厅，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

    “这里的空调倒是足，呵呵，呵呵……”方圆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南方的夏天本就燥热，更何况还……不得不说这个马力十足的空调真是救她狗命。

    何与玩味地望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挑了个挨着窗户的桌，把靠窗的位置留给了方圆便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这一顿饭是在两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盛汤的过程中循序渐进的，无需再多的言语，数年培养出的默契足以让两人打破初见时诡异的陌生和毛躁的急切，因而酒足饭饱后，两人都恢复了往日亲密而自在的样子。

    “你想歇着还是跟我出去转转？”迈出餐厅的方圆循例问道。

    “先把东西放上去吧。”何与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好。”方圆也想到了什么，步履不由得轻快了些许。

    事实证明，两个人想到一处去了。随着房门咔嚓一声利落地关上，两具身躯便默契地交缠在一处，门边的墙上，沙发上，最后是床铺上。

    良久，找回呼吸的彼此静静地靠着。

    “还出不出去了？我想带你去的那家水果摊估计都收摊了。”方圆嗔怪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方才还是夕阳西下，转眼间就已是夜幕沉沉。

    何与紧了紧怀抱，“那就出去转转，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嗯。”方圆蹭了蹭她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