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主谓宾结构（H）
18 主谓宾结构（H）
眼下诸事已定。方圆和何与便也安安稳稳地留到了学校规定的离校前最后一日。 夜幕的降临无声地宣告着毕业季的落幕，往日灯火通明的宿舍楼只剩下三四扇窗户还亮着灯，在沉沉的夜色里衬得整栋高楼更加孤寂。 楼内，以往热热闹闹的盥洗室和澡堂此时都是一片死寂，连一滴水珠落地的声音都没有。明明是盛夏天，没有一丝人气的宿舍走廊第一次显现出阴冷的本色，像是夜里的医院、废弃厂房和垃圾回收站。 “我想跟你一起睡，可以吗？” 从澡堂里哆哆嗦嗦走出来的方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对何与说。 诚然，她有小心思，这人已经是她的了，睡一睡这件事情还是要提上日程。既然她的宿舍只剩下她一个了，不妨做点有仪式感的事情，毕竟是在这个校园里的最后一夜。 “好啊。”何与答道。 哼哼，这么干脆。答应了一起睡，那么发生什么事情也就顺理成章囖？方圆趁何与进门转身时弯了弯嘴角。 一切都如无数个平常那般，但砰砰的心跳却又非同小可。随着吹风机的最后一声轰鸣戛然而止，某些微妙的情愫开始流动。 何与关上了房间的灯，转而打开床头的台灯。暖白色的灯光是克制而纯洁的，在此时似乎不太应景，但笼在两人身上勾勒出的轮廓，又分明预示着推拉和撩拨。 窸窸窣窣，塑料袋的声音。 盘腿坐在床的内侧的方圆只看到何与探身出去好像在拿些什么东西。 待到那人手里拿着的物什在台灯下显山露水，方圆脑子一懵。 两罐啤酒。 “给你。”何与稀松平常的语气里有那么一丝得意。 “？”脑子依旧懵着的方圆呆呆地看着她。 “喝点再做。第一次通常会比较尴尬。” “！” 「这人什么时候买的啤酒？我怎么不知道？」 「难道她早就打算这事儿了？」 「如果我不提出要一起睡呢？她本来是怎么打算的？」 …… 方圆只听见自己内心打鼓，并暗自庆幸何与应该是没有读心术，否则这一连串的心理活动被听了去那该是多么…… 不对！所以到底是谁算计谁啊。 方圆愤愤地拉开啤酒，闷头灌了自己一大口。 她没有注意到阴影里的何与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定定地望着她，小口抿着酒，看着她在那一连串的心理活动过程中脸上五彩缤纷的神色，笑得好整以暇又胜券在握。 其实即便没有读心术也无甚影响。 有酒必须要有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但谁也没有余力去在意彼此都说了些什么。 陌生与熟悉，尴尬与欲望。两股互不相容的力量同时攀升，在空气中无声地厮杀起来。方圆第一次觉得一罐啤酒是这么难以下咽。 “嗝——”方圆大大方方地打了个嗝，“哎呀睡了睡了，拜拜。” 不忘把易拉罐捏扁再放到垃圾袋里，方圆把自己砸向了枕头，拽起被子盖在身上。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逊爆了，就像一个对着棋盘上的死局毫无办法最终掀翻了棋盘的孩子一样。 一旁的何与依旧笑着。她的酒还未喝完，但也不打算喝了。 伸手把易拉罐稳稳地放在地面，关了台灯，挨着方圆也躺了下来。 窗外的夜色映照着两个仰面躺着的人。谁都想做点什么，但谁又都不知道从何开始、从何开口，彼此都能听见对方尴尬的心跳声。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的老天爷……」方圆觉得如果是在自己的床上，此时她一定会蒙着头在床上尴尬得翻滚。 诡异，太诡异了。 何与自问是情场老手，也清楚身侧那人与自己不相上下。她也曾设想过两人之间的第一次会如何开始，也许是赏心悦目的极致推拉，也许是水到渠成的温情脉脉，虽然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是难免会尴尬，但没想到还能更坏——尴尬以绝对优势压倒了一切。 头疼，实在是让人头疼。 片刻后，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后的方圆侧过身来面朝着何与。 「没有章法就没有章法吧。」方圆觉得自己的某个前世一定当过死士，否则又哪来的视死如归的本能。 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直到所有的念头都随着空气被呼出体外，紧绷的身躯终于软了几分。她小心翼翼地往何与身旁蹭了蹭，脸颊轻轻靠着她的左肩。 随着这个轻轻柔柔的碰触，何与也松动了几分，随即鼻尖落在方圆圆润的额上，额间几绺碎发扫过她的鼻子，猛地灌入一阵熟悉的发香。 方圆刚才用的是何与的洗发水，以及沐浴露。 何与有些贪恋，蹭了蹭方圆的发丝。 方圆能感受到自己的鼻头上一阵一阵铺洒着的，是身侧那人呼出的潮气。 自那夜天台之后，她们之间也有过几个吻。方圆只知道她的气息很好闻，却又无法描述她的味道。 更糟的是，那道好闻的味道随着每个吻的结束瞬间消散，连半分具体的印象也留不下。 不够，怎么能够。凭着本能，她只想仰头更靠近那股鼻息一些。 然而，何与的唇却猝不及防地挡住了方圆的去路。 意外，十分意外。 两唇在黑暗中意外相贴时，两个人的呼吸都是一窒。 但身体的记忆却先于任何。此时此刻，她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庞，但丧失的视觉却让其余的感官变得灵敏百倍，那夜拥吻的触感轰的一声炸开在两人之间。 凝固的空气在一瞬间缓缓沸腾，何与叼着她的下唇轻拢慢捻，方圆衔住她的上唇交换着炽热的鼻息。 方圆轻车熟路地伸手环住她的脖颈。何与的手掌顺势附上她的腰侧，在低谷处停留后片刻渐渐往上，隔着衣料触到了薄薄的皮肤下根根分明的肋骨。这是她从未染指过的禁区。 感受到那人指缝间克制但颤抖的摩挲，方圆将手臂抬得更高，本能地想让她更确切地把玩衣料下、皮肤下的身躯。她将她的脖颈环得更紧了些。 就像那夜她们拥吻在一起那般，急不可耐地贴紧的，首先是身前的柔软和心口的跳动。但不同的是，此时侧身相拥的她们远比那夜坐着时要近得多，意外碰撞在一起的下身让一切昭然若揭。 急不可耐地为彼此褪去下身的所有屏障，毛毛躁躁地将恼人的布料扔到某个角落。 四腿交缠间，她们第一次如此确切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唔嗯……”唇齿间同时溢出一高一低的轻喘，愉悦而满足。 腿上传来的骇人体温灼得两人心口发烫，直冲头顶。热浪裹挟着致命的磁力引得两人的下身交缠得更紧，相互摩挲间只恨不能将温度全数渡给彼此。 唇齿间的交锋霎时间进入白热化状态。何与抓住某个机会擒住她的舌尖猛地一吮。舌根处的微痛让方圆轻呼出声。 真有你的。 方圆心想，舌尖趁对方不察逃出生天，下一刻又依着自己的本能猛地填满她的口腔。 何与似乎没有料想到她的这般举动，反应过来时只觉得一阵窒息。 兵败如山倒。 但手上仍大有作为。忽地，何与撤回了唇齿间的所有力道，与她拉开了距离。瞬间消失的触感和温度让方圆有一些慌张，而迎接她的是更彻底的暴露。 何与猛地卸掉她上身的所有防备，彻底的凉意让她有一瞬间的颤抖。 何与没有让她多等片刻，自作主张地卸掉自己身上的衣物后，倾身将她压在身下。“唔……”彻头彻尾的温暖和柔软让身下的她发出满足的轻叹。 身上的她抚过那夜曾被自己狠狠扣住的肩膀，轻轻地划过胸前的柔软，拇指轻轻地在顶峰处不紧不慢地画着圈。 身下的她不甘示弱，松开了脖颈处的力道，手掌似是无意地沿着漂亮的锁骨划向两侧，到肩膀处又极速转弯，一只手来到了她的身前缓缓揉捏，另一只手环在她的腰，微一用力将身上的人往床上一摁，一上一下的态势瞬间又回归最初两人侧身相对的样子。 “你还挺能。”方圆听见那人在自己的耳边轻笑着呢喃道。 “怎么，你不满意？”像是惩罚般，手上微一用力的揉捻让何与又一个惊呼出声。 投桃报李罢了。她轻笑一声。 “你怎么这么要强，嗯？”蛊惑人心的声音伴随着陡然加重的力道，方圆内心大呼不好，但已然迟了半分。 何与腾出一只手迅速向她的身下探去，精准地捕获了那一点命门。待她本能地想要后撤时，才发现箍在自己后腰的手臂早已等候多时，不容她动弹半分。 “啊……你，你干什么……啊……”被牢牢控制的她只觉得全身发软，原本在那人身前揉捏着的那只胜券在握的手，在此时此刻也仅能断断续续地勉力维持着。 难以忍受的颤抖让方圆想要伸手去抓住身下那只不安分的手，但对方似乎早已预料到，先她一步制住了她的手腕。 正当她觉得身下好不容易要冷静下来时，何与的膝盖一使劲，代替那只大手顶在了她的身下。 现下，不光是命门已被牢牢掌控，被迫分开的双腿让她只觉得又羞又愤。 方圆用尽全身气力试图挣脱被牢牢钳住的手。何与手上的力道同样加重。方圆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那人的五指和掌心攥得粉碎。而另一只手臂在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就被何与一抬身、结结实实地压在身躯之下。 至此，胜负已定。 身上的何与一改片刻前的强势，低头品尝着她的锁骨、她的心口、她胸前的起伏。毫无还手之力的方圆静静地躺着，刚才一番主导权的争夺后起伏的心跳还未平息，当下又阴差阳错地连带着胸前一起一落，怎么看都像是她在主动迎合。 “嗯，真乖。”身上的她自然没有错过这个迷人的巧合。何与开口，略带调戏的语气让身下的她涨红了脸却又更加难耐。 抵住她下身的膝盖轻轻顶弄，碰撞间，粘腻的触感和愈加清晰的靡靡之音让方圆的脑子一阵晕眩。心口汩汩升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暖流，刹那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彻底地不想挣扎了，连半分伺机夺回主动权的念头都不想有了。 “想要了？”身上的她凑近她的耳边小声问道，蜻蜓点水般啄了啄她的耳垂。 方圆本能地还是羞愤，紧咬着下唇假装没有听见。 她不答，她就不采取下一步行动。 早已难耐的方圆只想寻一个出口。她急切地抬起身子用唇去够身上那人的唇，但却被身上那人巧妙躲开。何与没有错过近在咫尺的她的脸上那抹挫败的神色。 “求我。” “求你。” “我是谁？” “何与。” “连起来说。” 方圆蹙了蹙眉，决定要换一种说法，于是乖巧地凑近何与，用暧昧的气声说：“何与，喜欢你。” 呼吸一窒，何与堪堪稳住身形，但已有一节指节不受控制地探入，勾起身下人的一丝颤抖和一丝声响。觉察到何与的失控，纵使明面上胜负已分，方圆却也乐得享受这偷袭的胜果。 “少了一个字，补上，连起来说。” 方圆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字，方才那般也是她有意而为。 动宾结构当然没有主谓宾齐全来得动听和郑重，皆因动宾结构足以满足泼天欲念，而主谓宾齐全方能填补情的空白。 “何与，我喜欢你。”方圆心满意足地回答道。见那人似有一愣，她趁机松开了被钳住的手，亦往何与的身下探去。 方圆知道了，何与对于她们之间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也想要到这等地步。 她不要「喜欢」，而是要「我」和「你」。真巧，她也一样。 明明是无风的夜，床围不知因何而轻轻摇荡，阴影中相缠的两具轮廓起起伏伏。 ------ 翌日早晨，找回神智的何与做的第一件事是伸手去书包里摸出了自己那本笔记本。 方圆想起自己和她去图书馆那天曾经见过这本本子。 “你……这是要……学习？”方圆一脸「你是魔鬼吧」。她看看自己，看看对方，确实是一丝不挂没错。按照正常剧本来说不应该例行耳畔厮磨？说些小话联联情谊？ 何与没有回答，翻到笔记本的某一页，一使劲，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笔记纸撕了下来。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方圆接过了那张纸，扫了一眼抬头。 「有日期，是日记」。再粗略地扫过内容，「噢，还是意识流的日记」。 “那天你不是问我在写什么。”何与倚着方圆缓缓说道，方圆只觉得何与刚起床的声音很是动听，用脑袋蹭了蹭她的鬓边。“我在写日记。” “嗯？”方圆终于反应过来何与说的是那天图书馆的事，但又觉得迷糊，「你的日记为什么要给我」。 没等方圆开口问，何与就先一步回答：“我本来是要看书的，但你坐在那里，我看不进去。只好写日记了。所以，这是你的。” 方圆缓缓地消化着这番话里的信息。这是她动心的见证，所以给我。方圆觉得心里甜丝丝。 得投桃报李才好。方圆默了半晌，着实费心地在脑海中搜索出了一句一定、确定以及肯定大杀四方的话。 “嗯，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