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人到底在爱里在找什么

    如果我们有机会停下来回头看看，大概会惊觉于原来已经彼此已经同行了这么长的时光。

    这是大学四年的最后一个冬季，初雪虽迟，但总还是慷慨地落下了，软玉般的洁白暧昧地攀上了骨节分明的枝丫。

    对于初雪，方圆向来是个有仪式感的，因此那日破天荒起了个大早，利落地裹上摇粒绒居家服，七拐八拐地爬到了宿舍楼顶层，趁着破晓的绝美天光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须臾的初雪之景。

    完美，今年初雪记录完毕。

    方圆在窗前把雪景图哆哆嗦嗦地选好并P好之后，终是有点受不住顶层的风力，赶紧钻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开始百无聊赖地思考应该给这幅图配上什么文字发到社交媒体上。

    不多时，屏幕上蹦出何与的消息。

    “今天下午有空吗，想让你帮个忙拍个照片。”

    “什么照片？”

    “生活照，实习单位那边要用。我请你喝咖啡以示感谢。”

    “行啊，你说几点，我今天没别的事。”

    “下午XXX也一起来。”是何与的新欢。

    “喔！好啊。”

    难怪大早上的找我说话用微信而不是直接踹门而入，原来是赶早去约会了。哦不，说不定是彻夜约会呢。方圆在心里暗暗发笑，脑补了一个桃色瓜。

    不过，那句「XXX也一起来」倒是奇怪，爱带谁来带谁来，怎么还要特意加这么一句。方圆细细品了品这话的来由。

    是提醒自己下午切勿乖张逾矩、要避嫌的意思？转念一想也不大对。方圆自问近一年来只做过那唯一一件混账事，本就是相敬如宾的日常哪里犯得着她来提醒自己注意分寸了。这

    么不相信我，方圆撇撇嘴。又或是……这话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吧。一番思虑下来倒是最后的这个结论更可信些。

    方圆勾了勾嘴角，觉得此番实在有趣，同时也觉得无奈。

    哎，天地良心啊，您二位尽可放一百万个心，如此草木皆兵的倒也不必。方圆换了另一侧的手臂垫在脑后，抻了抻腿，左右时间还早，先睡个回笼觉。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她们相交相知的三年多时间里，方圆和何与对彼此已然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新闻，毕竟人就是这样的，不论是谁，只要曾经见过自己最真实的阴暗面，外加曾有相互扶持之恩，那必须想尽办法把对方笼络为最亲密的战友，如若天不遂人愿，那就只能与之为敌并趁早消灭对方。

    莫逆之交向来难有名为“相忘于江湖”的第三种可能。

    何与的女伴们多少都对这位雷打不动的“何与好哥们”有些好奇也有些忌惮。

    当然应该忌惮，任谁又能说对自己的枕边人存在着另一位知己毫无芥蒂呢。但不管是方圆还是何与都并不在意。

    何与的态度是「关我啥事」。又不是我吃醋，也不是吃我的醋。

    方圆的态度是「无聊」。我若有心，你连半分胜算都没有。

    待方圆再次醒来已是午后，随意地吃了点东西，再发了会呆，就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滴答滴答……空无一人的寝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秒钟弹跳的声音。

    “都十分钟过去了，怎么他妈的还不来。求人办事就是这个死样子？”反正没人，方圆就把心里话骂了出来。方圆和何与都是非常守时的人，但不排除色令智昏的情况。

    终于，在又一个五分钟过去后，一尊大佛引着自己娇滴滴的新欢姗姗来迟。

    “十五分钟了。”方圆弯起食指敲了敲手腕上的表盘，一脸愤怒地瞪着此时正好站定在门口的何与。

    正想继续发难，一米宽的门口倏地挤进一抹娇俏的身影。噢，应该给美人一个面子。方圆把话咽了回去，戴上微笑面具迎着来人走去。

    “都让你快点了，磨磨蹭蹭，你看现在几点。”何与却接了方圆的话茬，但这句却是冲着女友去的。语气里是实打实的谴责，而没有半点护犊子的宠溺。

    被批评的女友脸上一阵青白交错。

    方圆内心警铃大作，我的祖宗啊，别给我挖坑了，二位固然床头打架床尾和，真闹起来背锅的还是我。

    有了上回「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的经验，方圆对于吃醋和如何预防吃醋这件事情倒是多了许多心得体会。

    “哎哎。”方圆出声给二人之间的火药味泼了盆冷水，“你不介绍一下吗，第一次见。”

    这话是对何与说的。何与像是才反应过来，敷衍地走了个介绍的流程，随即低头对着手机处理工作。方圆倒是很熟悉何与的做派，她二人虽善于察言观色，但落到行动却从来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全凭本能和一己好恶行事。

    用方圆的话来说是「我若是讨好你那也是我愿意，而不是因为非讨好你不可」。

    但何与的女友却不太习惯，也许是因为被自己的另一半当着外人的面一顿数落、内心的委屈还未来得及清算，也许是被何与事不关己的样子冷落得有些尴尬和局促，她笑着挽上何与的手臂，半个身子贴着何与说：“你知不知道你有一个秘密？”

    “什么？”何与没有抬头，灵巧的手指依旧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

    “我一摸你下巴你就会打哈欠。”话音未落，一只柔柔的手暧昧地略过何与的脖颈落定在下巴处，指尖轻轻地挠了挠。果不其然，何与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再来。”那只手又挠了挠，何与又打了一个哈欠。

    “哈哈哈哈哈……”近距离旁观许久的方圆发出了铜铃般——不，杠铃般的笑声。

    「无聊」，又是宣誓主权的戏码，方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是和煦的样子。

    「我真是两面三刀。」方圆在内心给自己落了个评价。

    「远不如上一个。好歹找个格局大点的。」又给何与的选人眼光落了个评价。

    “走咯~”方圆抄起相机包就往外走，并有意地走在了那两人的前头。可别在我跟前搞这些有的没的了，啧。

    衣角带起的风没头没尾地吹来了一道久远的声音，「我早说了，不超过三个月」。那是何与的上一任、就是那位纠缠数年的朱砂痣对何与周遭的莺莺燕燕的评价。

    不得不说，那位确实是个妙人儿。至少这句话她没说错。方圆微微摇了摇头，不露痕迹地叹了口气。

    直到三两个月后闻得何与再次情断的消息，并听说二人情断是因着那位在两人心头均阴魂不散的妙人儿前任，方圆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同何与复盘起这段已成往事的情事。

    避嫌避了这么几个月，方圆觉得自己十分当得上「仁至义尽」四个字。

    “本来就是为了忘记她，我才找了这个。你知道的，我耐不住寂寞。”

    “你一被摸下巴就会打哈欠吗？”

    “哈？”

    “？”

    “哦，你说这个。嗐，哄她高兴罢了。”明明是放浪形骸的一句话，从那人嘴里说出却带着一丝自嘲。方圆听明白了弦外之音。

    半晌，方圆仰头幽幽地叹了一句：“你说，我们人在爱情里所求的到底是什么？应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