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平行线
04 平行线
方圆和何与都有各自的另一半。 说起来，两个人的情史丰富得势均力敌，从十来岁不懂事的初恋之后一路到大学这六七年的时间里，论起正儿八经的空窗期，两人都不超过半年。 当我们在找爱的时候，我们其实在找寻什么？ 何与路子野，没有辜负天生一双桃花眼，硬是走出了一条祸国殃民的妖妃路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的就是何与。 方圆曾不止一次地逗她：“你转身看看啊，看到什么了？是碎了一地的芳——心——啊。” 方圆路子勇，看上了谁就会主动出击，颇有赌桌上「all in」的气势。 何与曾辣评方圆的选人眼光：“你这些恋爱对象都是什么玩儿？你说说，有什么好的。” 方圆不以为意：“就那一瞬间感觉到位了就冲了啊，什么什么玩儿。” 何与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方圆会跟一个在晚上八点半临时拉她出门吃晚饭的男朋友在一起。 “八点半是饭点吗？怎么这么晚吃饭。”何与刚进方圆寝室门就看到方圆对着镜子在认真地化妆。 “那谁刚睡醒，说没吃饭呢。”方圆语气里有一丝不悦，但很快又变为无奈的宠溺。 何与定在原地似乎在想该说点什么，方圆瞄了她一眼很快又专注于对镜贴花黄：“咋啦？” “没，不就是来看看你嘛。啧啧，打扮得这么漂亮，平时也没看你化全妆。” 方圆睨了对方一眼，意思是「少吹彩虹屁，我不吃这套」，但如果她的目光再多停留在对方脸上一秒便会发现这实在是天大的误会，何与的神色其实相当郑重。 “这样好看吗？”方圆朝何与眨巴眨巴眼，示意她品评一下自己的妆面。 “我才不懂你们这些小姑娘的东西。”何与确实不懂化妆，衣柜里也只有裤子没有裙子。 “好吧！我准备走啦！”落在何与耳朵里的是方圆欢快的声音，没有因为自己上一句答复而有任何不悦。 两人肩并肩走出寝室门时，只听见何与冷冷地说：“下次早点吃饭，睡到现在才吃饭像什么话，都不考虑一下你的身体吗。” 好像是有点不高兴，好像不是对我不高兴，那她在不高兴什么？这个疑问并没有在方圆心里留存很久，几乎是下一秒就烟消云散了。 方圆的知心好友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这些老狐狸们对方圆的评价出奇地一致——“她很钝。”看起来是驰骋人场和情场的人精，实则不然，非要说有什么关窍，一句话总结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方圆足够敏感到能察觉情场上的暗流涌动，也清楚对手的一颦一笑背后的原因或目的。但偏偏这颗看似七窍玲珑心的背面又极其迟钝，迟钝到不被她划归在情场范围内的人的任何反应在她心里都被自动略去，不多想一分。 何与记得有一回，方圆刚开完社团会回到宿舍，倚在门边向她眨巴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何与刚踏出门就迎面对上方圆狡黠的目光。 “我跟你说个八卦。” “？”何与示意她接着说，她知道她一定会接着说的。 “那个XXX师兄肯定是喜欢我，我上次开会穿得很随便，这次特意穿了个裙子和高跟，他就各种找机会跟我说话，还拍我肩膀。啧，这人不行，就这。” 何与露出了玩味的神色：“那人确实不行，就是一花花肠子。”语气里的轻佻仿佛是在品评商品而不是评价人。 宿舍楼道忠实地记录下了大学四年里无数个像这样的时刻。方圆和何与总爱倚在两人寝室门中间的墙上面对面小声说八卦，有时候是“谁谁又跟谁谁有一腿”的八卦，更多的时候八卦的主角则是自己——“谁谁对我有意思”“我觉得谁谁还不错”。 甚至偶尔路过的女孩们也会成为她们一时兴起的八卦对象——“哎你看她腿好白好细啊”“不如我”“啧”。 正如何与的不理解一样，方圆也不太能理解何与为什么会跟一个人疯了般纠缠多年。 两个人吵也吵过，打也打过，到最后爱和恨都说不清的时刻两人的红线纠缠成了一个又一个死结。哪里算得上是情深缘深，哪怕路边随便抓个人，和对方经历这么一遭曲里拐弯，也必有像这般纠缠的死局。 在方圆的恋爱经历里，感觉到了就在一起，要么是方圆主动的，要么就是方圆引诱对方主动；没感觉了就分开，分手都是方圆提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方圆信奉「感情就应该体面」的原则，也自诩「体面」的一把好手。 “跟我谈过恋爱的人，分开之后都觉得我挺好的。”彼时的她并不知道，这种体面之下有着狰狞的面目，比如说，一种受害者倾向的自我塑造。她也并不知道，彼时自诩深情和洒脱两手都要抓且两手都要硬的自己，其实是个十足十的绝情种。 深情而不自知，抑或是绝情而不自知。 因而当她偶然路过目睹何与和女友的争吵时，不经意流露出的人畜无害的微笑内里，是清清楚楚的一句辣评「这算什么绝美爱情，不过是自我实现的预言」。 这句没说出口的辣评，却是在那三人目光交错的一瞬，在三人心里都炸开了一朵花。 何与其实知道方圆的“绝情种”底色，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即便身边以各色名目存在着的美色来了又去，但方圆始终在何与的体系里扮演着拥有极高权限但又从未逾矩的好朋友。 除开诸如“害怕连朋友也做不成”“害怕自己不敌”等俗套想法之外，何与心里始终回响着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这样的人才能说出我不爱听、但又意义重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