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爱人

    这个年，不出所料，柳青瑜是在医院里过的，苏桐的学校在北方，寒假放的很长，她时而会来看看，但之后就不来了，因为苏桐变成了白修仪的重点看护对象，只要苏桐来，柳青瑜发病一定会更严重。

    苏桐曾想过离开，离开这个令她恐惧，存储着她那些不好记忆的城市，或许她的离开会让柳青瑜更好受一些。

    “不好意思，苏小姐，你不能进去。”病房外的护士拦住了苏桐，苏桐有些恼怒，终究还是没有办法。

    白修仪也目睹了这一切。

    说实话，白修仪很清楚的知道他们的感情并非没有余地，他不是没有爱过别人，有的时候心理医生比不过一个让病人得上心理疾病的人，而白修仪只不过是比苏桐多了些专业的知识罢了。

    “苏小姐。”白修仪冷不防站在苏桐背后。

    “白医生，”苏桐有些疏离感的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愿意去我办公室坐坐吗？就在走廊左拐第三间。”白修仪邀请道。

    苏桐没有拒绝，其实她也挺想了解柳青瑜的病情的，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把他害成了什么样。

    在白修仪的办公室里，苏桐品尝着倒来的茶，茶叶的苦味逐渐在她嘴里散开，苏桐轻轻的把水咽下去，余下的苦味还是在她嘴里蔓延，却没有茶的香味，这并不是很好的茶叶。

    “苏小姐，久等了。”白医生推门进入。

    “白医生客气了，请问想叫我来谈什么呢？”苏桐看着白医生坐在办公桌前。

    现在天色已晚，白医生自然不会太忙，看见桌面上的手绘柴犬壁纸，白修仪的眉头松动了些，夕阳西沉，他的手不断翻飞，从电脑里找出了柳青瑜的电子版病情记录。

    打印机咔嚓咔嚓的声音惹人烦躁，纸上的内容更加令人不悦，苏桐翻看着这些病情记录，眉头逐渐紧皱。

    “苏小姐，一直叫我白医生，或许会太生疏，你可以叫我白修仪。”白修仪点头微笑，“或许您想知道的是这些。”

    “您可以叫我苏桐。”苏桐回了一个微笑，“我很好奇，您让我看这些病情记录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我没有猜错吧，其实您很关心他，柳青瑜的病不容乐观，很多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很有可能会发展成精神残疾……”白修仪顿了顿，“他很爱您。”

    白修仪说出这句话之后，办公室迎来了长久的沉默，苏桐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白修仪也在电脑上不断敲打，做自己的事情。

    随后，苏桐发出一声嗤笑。

    “又怎么样呢？”她摊手，作无奈状，“事已至此，您难道要告诉我，他是因为爱我才到现在的境地吗？”

    “我是心理医生……苏小姐，其实你明明可以原谅他的。”白修仪的话语掷地有声，“而您为什么一直坚持着，不过是想要个说法，或者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抱歉，我不明白，你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说这些话的意义在哪？”苏桐有些生气了，“你难道要告诉我，我也有精神疾病吗？”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也并不想道德绑架，只是……”白修仪俯身，紧盯着苏桐琥珀色的双眸，“无论是从他的描述，还是你的描述，你都没有放下他。”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我也有过爱人，所以我理解你们的感受……”白修仪又退回去。

    “有过？”苏桐疑问。

    她转头注意到了摆在白修仪桌上的双人合照，一个人是白修仪，脸上带着笑容，貌似很开心的样子，另一个人一头栗色卷发，几乎要靠到领子，穿着黑色皮衣，背着一把电吉他，表情又酷又拽，很像一个摇滚歌手或者说唱歌手。

    “是他吗？”苏桐抬抬下巴，“爱人？”

    “是，但现在不是了。”白修仪有些自嘲的笑，“不过你们会是。”

    苏桐呼吸一窒，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立刻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离开。

    没有放下吗，那真是太可笑了，如果说苏桐没有放下的，可能只有对柳青瑜的恨。

    白修仪追了上来，挡在准备快步离开的苏桐身前。

    “你为什么在恨他，而不是不在意？”白修仪质问道，“如果你对他没有一点想法，你就不会……”

    “我在除夕那天赶来，不为了任何事，我和柳青瑜之间的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需要你来插嘴。”苏桐收敛起礼貌性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冷言冷语和犀利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关于那天除夕的事，你就是……”白修仪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也开始激动，他平时是不会这样的。

    苏桐没有搭理白修仪，她想去看一看柳青瑜，却又被病房门口的护士拦住，毕竟她可是这间病房的黑名单。

    “让她进去。”白修仪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苏桐的身后，护士点点头，将苏桐放了进去。

    可是当护士在苏桐之前掀开柳青瑜病床前的帘子时，她几乎是惊讶的挪不动步，随后大惊失色：

    “白医生！02号床病人不见了！”

    那一刻，苏桐只感觉天旋地转，如果柳青瑜不被束缚在病床上，那他会干嘛，就像中秋前一天寻死吗？

    拔腿就离开了病房，苏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她就是不能让柳青瑜轻易的死掉，或许是白修仪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苏桐不再明晰自己的想法。

    找遍了整个医院，苏桐没有找到柳青瑜。

    苏桐去了柳青瑜的房子，那里好像荒废已久，连一点人气都没有，好像因为熵增效应，墙皮都开始脱落了，自然也没有柳青瑜的身影。

    几乎是把附近一片地带都找遍了，苏桐不顾水泥地的脏污，浑身脱力的坐在一处墙根。

    手颤抖的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个在黑名单封存已久的电话号码。

    苏桐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真可笑，明明以为自己只剩下恨了，可是在需要的时候，却能在一堆黑名单电话号里精准的找出柳青瑜的。

    电话接通了，又挂了，苏桐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电话又响起，苏桐接起来听到了白修仪的声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了的电话号码。

    “我们又在医院找了一遍，没有找到，苏小姐你再想想，我们没办法了，只有你知道他会去哪！”

    “高看我了，我从来……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