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归我了!
1. 花水榭内，我一手托着袖子，一手拿着墨条磨啊磨啊磨，扶贺手里的文件折了又平，过了一会儿，无奈道：“好了，有什么想说的？” 我：“啊……” 扶贺笑道：“心不在焉的，小眼珠子瞅来瞅去，想说什么？” 我做出为难的神色，扶贺哼笑一声，眼眸弯着笑看向我，我停下手中的动作，默默道：“确有一事……” 我说着，跪坐在了扶贺的身边，抬起头望向他：“真君，我来无相峰时，与本地氏族丰桃张氏有联系，那是我入合欢宗前的主家。” 嗯，可爱。扶贺将笔搁置，空出手来摸我的头发，笑嫣嫣道：“不要紧，你这样，我更放心些。” 我姿态卑顺，继续道：“我与地方实力纠葛，实在有违真君信任，本就不该再有纠缠，但受人威逼利诱，他们……”我言辞吞吐，低下头，“让我给您送个炉鼎来……” 狐狸眼眯起，妩媚形廓下将冷色掩饰，卧蚕被挤出，扶贺几分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哦？你要送我炉鼎？” 我将头低得更低。 扶贺收回手：“给你一个改口的机会，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我轻轻呜了一声，跪着膝行上前，俯在了他的膝上。扶贺一怔，默认了我的靠近，手掌轻轻搭在我的发顶：“我不是在凶你，你不要害怕。你居然要送喜欢你的人炉鼎，他听了，是有些伤心的。” “那个人因为喜欢我而不愿意碰别人，那是不是，其实也不乐意我再修合欢诀……”我把脸搭在他的大腿上，闷闷地说，“我就是个小蚂蚁，他有一点点想法，我都会很害怕。” “连他伤心，我也怕……” 2. 扶贺了然：“傻姑娘。” 他用手轻捏了一下我的脸腮，我抿起嘴，rourou的脸颊被他扯了扯。扶贺思索了片刻措辞，以免让我有半分不适，道：“他不会在乎你有几个喜欢的人，”轻笑，“他只想要当你最喜欢的人。” 我委屈地说：“可是，可是他有好多炉鼎和奴宠，见识过多少美人了？我算什么嘛！”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我感觉我要完蛋了，现在去看点后宫争宠的都来不及，我我我不在乎他伤心不伤心了，我还是死了算了……” 扶贺被我逗笑，明白了我其中的纠结，心底顿时有些无奈，但又不爱听我说死了活了的话，这会提醒他，他喜欢的人，如今也不过百年寿限。 “好了。不要去想这些，筑基都没有就好好修炼，都最偏心最喜欢你了，还需要你争什么宠，笨。” 我本来打算趁热打铁，让他答应下来不会去碰公子，但似乎听来听去，他何止不想碰，压根是连要都不打算要了…… 不不不可不行啊！ 3. 我愈发慌乱：“那个炉鼎真的是个大美人，真君……” 扶贺盯我一会儿，若有所思，忽然开口叫来了仙侍。 我吓得蹿起来，当着侍从的面和扶贺亲近有点太害臊了。 仙侍取来了一枚玉章，白玉泛黄，雕刻着我不认识的古篆，流苏因为年代久远甚至有些腐朽了。 “很早之前用的了，嗯……当初刺杀末帝的命令，似乎就是盖的这个印章。” 扶贺漫不经心地回想着，勾了勾手，示意我过来，随后，将两指宽的玉印放在了我的掌心里。 “真君？” “大事上没什么用，丢了就找我补。”扶贺安抚我，也不指望我一个小修能做到密不透水的保存，姣好的眼眸盈着温柔，语气平淡。 “你拿着这个，花水榭的都归你管了。” 我呆住了。 “至于后院群闲人，你想要就让他们伺候你吧。”扶贺蹙眉，看了眼仙侍，“西莱居那边应该都是男的……？” 对面垂首道：“是南袖居，真君。西莱放的是妖兽。” 扶贺嗯了声，道：“妖兽也随她挑。等她想去了你们带她去。” 我大脑一片空白，承受了不该由我承受的无限震惊，一枚小小印章犹重千斤，弄得我头晕目眩，好歹也没忘了我的公子：“那我、那炉鼎……” 扶贺好笑道：“好了，是美人，知道了。你喜欢你就收吧，这些我都不管，别弄到我面前就行。” 我：“…………” 这就，归我了？ 公子，归我了？！ 我跳起来，也不顾旁人怎么看了，扑过去一把抱住扶贺，兴高采烈地啊啊啊大叫，天呐！天呐！我在做梦吗？我在做梦吧！ 我嗷呜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扶贺抱住我拍了拍我的肩，低低道：“风流死你得了——不。不提死了活了的。都给你炉鼎了，你要好好修炼。你必须……好好修炼。” 我激情道：“我修！只要修不死就往死里修！我赶辟谷超金丹！我要飞升啊啊啊啊！！” “我最喜欢你了！最喜欢你了！最最最最最喜欢浮秋最喜欢扶贺最喜欢你了！” 只比喜欢张含水少一点点！ 扶贺忍不住地笑：“等你也当了元婴真君，你也最喜欢我么？” “我这辈子都最喜欢你！！” 扶贺：“哦？万一你以后嫌弃我怎么办？” “我怎么会嫌弃你啊！我真的我太不识好歹了吧！” 他哼笑：“难说……”上挑的眼尾媚得人心头酥软，半睨半瞥，比聊斋神鬼之语中的狐妖还勾人心弦。 我心尖颤动，再无法抑制自己，在众人面前，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唇瓣。 4. 侍者退下，他被我压着摁在了床榻，惊讶又受用地被我像拆礼物一样脱卸衣衫，没有制止我，一边笑一边埋怨：“这么急？混蛋，我让你动我了么？” 我于是就停下了动作，开心地蹭他。 扶贺眨眼，见我真的停了，衣衫落在肩上，第一次有了一种失落之感，竟有些后悔穿的多了。但又觉得我对他格外珍重，与对旁人都不一样，便也满足许多，笑骂道：“撒娇鬼。” “真君真君真君！扶贺扶贺扶贺扶贺！” 他听着她唤，开了口，自己都没察觉到嗓音里多了几分娇：“这就开心了，这就喜欢了？哼……继续夸，本座爱听。” “我的小猫，我的大狗，我的狐狸——” 扶贺弯着柳叶眉，牵住我的发丝：“我这就是你的了？我能是你的么？那你是不是我的？” 我道：“你是我的狐狸，那我不就是你的……”我想要扇自己一巴掌，差点就把“主人”两个字说出来了，大不敬啊啊！！ 扶贺挑眉：“接着说啊，你是我的什么？” 我依偎过去，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是你的小可爱，小可爱啦。” 5. 等回到弟子居，鸿蒙学宫的女士找到了我谈换宿舍的事情，因为我情况比较特殊，我的基础学业还没有结束，其她舍友都已经结业离开了。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挂靠了无相峰，还有被扶贺真君重用的消息并实锤，所以也不太适合留在人多杂乱的弟子居。 女士问我有没有准备好合适的住址，我摇摇头，她便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去找房子租。 我回去想了想，和丰桃张氏传了话，让他们准备好把公子和宅子一起送过来，扶贺真君要养外室，过三日无相峰便会派人来接。 时日到后，我在花水榭找了几个仙侍，算是把丰桃张氏那边也给糊弄住了，甚至也不算糊弄，毕竟扶贺就是这么允许的嘛。 6. 红马轻轿送了一路，轿子披着红纱帷帐，轿顶珠光宝气，穿红戴绿的仆役婢女跟在轿辇后。珠帘软纱后的人身姿绰约，抱琴无言。 轿子抬着他从侧门进了新宅，我眼神示意，仙侍便将丰桃张氏的人叫退了，最后只剩下我和公子两个人。 他戴着面纱跪坐在茶室里，一言不发地抱着焦尾琴，安静地垂着眼帘，隐在焚香烟雾之后。 我关上门，吱呀的关门声宛如波动的余弦，使得他的眼睫一颤，慢慢地抬起眼眸。 目光触及我面容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紧缩，眼眶骤然之间泛红，他猛地再度低头，手指指节发白。 我走到他面前，他更加用力地抱紧琴身，面容遮挡在纱后看不清神色，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我于是停下动作。 我们皆是沉默，良久后，他慢慢地放下琴身，将其搁在膝上，坐姿端正，轻声开口：“其实，我从未想过，会是你……亲手把我送给别人。” “……”我没有先解释，而是问道，“你会怪我么？” 公子似乎是笑了一下，精致的眉眼如玉，温婉似水，语调轻轻：“也很好……真好。” 我蹲下来平视着他：“扶贺真君出手大方，也不像有什么特殊癖好的，你不必担忧。” 他眸光里兀地凝出痛意，企图避开我的视线，却在我的眼神中无处遁形，只能慢扯出笑容，温柔道：“好。” 我：“……对不起。” 他摇摇头。 我又一字一句道：“对不起。” 他低了低头，柔夷般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半晌，抬起刻意的笑眼，静静地注视着我。 “我不在乎丰桃张氏……”他温声说，“如果我触怒了扶贺真君，就算死了，也会连累你吧。” 我一愣，意识到什么，道：“你本来想……”他居然本来打算寻死…… 公子淡笑：“没事的。”他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没事的。使用我吧，我没事的。” 7. 我沉默了许久，忽然上前抱住了他。 他的眼睫如瞬间凝结的冰霜，抖落雪屑，微微愣住，面纱下的粉唇翕动，了却无声，安静地任由我做出了这样冒犯的举措。 “是我，只有我。”我感到无比歉疚，“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扶贺真君把你送给我了！” 公子：“……” 他骤然抬起手，反抱住了我的腰，焦尾琴在我们的动作之间不稳地跌落在地毯上，他错愕道：“什么……” 他反应过来，轻轻地问：“是真的么？我……我是你的了……？” “你会怪我么？”我突然有点想哭，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嗓音渐弱，问道，“你、你，你有没有——” 我鼓起勇气，终于将多年积累的情愫说出了口：“我喜欢你！！” 我说完，脸上红了一大片，心跳加速，扭了一下脸然后飞速推开了他，超级大声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想要强迫你的意思！！” 他被我一手推倒在地，面纱滑落，绝色容颜比年少时更似冰雕玉琢婵娟照月，根根分明的眼睫抬起，面上没有任何的怒意和难过，只有呆滞一般的凝望，眸光颤动。 我简直要晕过去了，又满口道歉地把他扶起来：“对不起对不起！你、你以后要去哪里？我给你钱，你想去哪里都可以！真的！” 他将手放在了我的掌心，指节比我的更宽大一些，却也细腻纤细，轻轻地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我意识到什么，开始无意义地尖叫：“啊啊啊啊啊！” 我猛地把手抽回来，捂住了自己的脸，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他温柔的略笑，低缓地说：“仙师，请收留我吧……”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喜欢你啊！！！！” 公子对我扬起笑眼，眉目温柔：“那，可以不可以，再留一会儿……” 我又是尖叫，随即再也无法顾及他的看法，快步冲出门，在院子里狠狠地转了好几圈，等我平复心情，就看见站在门槛处笑望着我。 我下定决心，唇角的笑简直就要咧到耳朵边，开心得根本控制不住表情管理，一边揉唇角一边说：“留多久都行！真的！我！好开心！啊！” 公子浅笑：“能让您愉悦，是我的荣幸呀。让我为您泡一盏茶，可好呢？” 8. 我和女士们谈了一下我在外边租了宅子的事情，很快办理了退寝的手续，此后每日都和公子歇在一处。 我本来是想恪守礼节的，但是与他朝夕共处，他又这样好看这样温柔！ 所以就、就没有经得起诱惑…… 还、还开发了一点新玩法…… 原来男子也可以这么这么诱人的么，还可以出水，喘起来低低柔柔的，眼波像水一样，好像没了我就会死掉一样…… 公子每天都会比我早一些醒，定时把我唤醒免得我迟到，然后我就会撒娇说不想去上学，他就会笑着说休息一下也很好。 我调理调理还是得苦哈哈地去上课和挨揍，但是他每次都会帮我把茶水泡好，放在桌子上，叮嘱我别忘了放进乾坤袋里。 然后我就会磨磨蹭蹭地准备去上学，悄悄地偷瞄他。 公子顿时笑弯了漂亮的眼眸，温柔地替我整理衣领，低下头亲吻我的额头，温声祝福道：“愿卿顺遂，早日……归家呀。” 9. 我因为挂上了无相峰的记名弟子，和季今楼依然在同一个学堂，他似乎真的很担心我会自甘堕落到给扶贺真君做妾，时不时就要来问我功课的进度。 我无语死了，换以前肯定得阴阳他几句，但是我现在家里有了漂亮老婆……咳！可恶！明明不是啦！ 总之，我懒得和他计较，挑挑眉，给他展示了我完美无比的功课。 季今楼风轻云淡的神色中多了一些放松，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后面在字石上问我问题。 【听说扶贺真君重用你，是什么情况？】 我没好气道：【真传弟子来体恤民情啦？】 【不想说就不说。】 我：【呵呵，确实不想说。】 反正不是什么特别光彩的事情。 在一旁坐着的季今楼皱了皱眉，犹豫地投来目光，又移了回去，认真地回复我：【那位实非良人。我问过大师兄，他说那位向来大方，但从未见对谁有过真心。】 10. 我：“……” 离回花水榭值班的日子还有半个多月，我都快忘了和扶贺的事情了。 啧，谁管他真心不真心的，笑死了，左右没亏待我就行。 我：【不是，我又不是倾国倾城，还得让一个元婴真君为我要死要活的？我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季今楼：【可是你真的很漂亮啊。】 我大惊失色，这家伙捧杀我啊，居心叵测，立刻追问道：【多好看？】 季今楼又瞅我一眼，我一脸急切地朝他努嘴。 他耳根顿红，用笔杆戳了一下额头，回复我：【不想夸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