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

    盛夏时节，图书馆里照常的人满为患。这也难怪，期末周到了，大学生多少都开始收心学习。许西辞向来不担心这些，她转着手中的笔，心里考虑的是暑假兼职的事情。

    今天选的位置不太好，四五点的阳光依旧热度惊人，穿透玻璃打在桌上，许西辞的位置倒有一大半都晒到了。阳光打在手臂上，让本就白皙的手臂闪了白光。许西辞的对面坐着个男生，一抬头便看到许西辞一手支着脑袋，一手稳稳地转着笔。眉头轻蹙，栗色长发搭在肩上，只有一缕垂下来到胸前。胸前的衬衫扣子解了一颗，露出莹白的锁骨。直到许西辞停了笔，男生才回过神来，心里暗觉冒犯。

    许西辞刚想拿出手机，闺蜜娆娆就发来了信息：

    “西西！西西！在不在在不在！”

    “在呢，怎么了？”

    “这周末有没有空！班长约我们几个老同学一起聚聚！”

    “应该有的。不过你怎么这么兴奋？往常我们也一样聚啊。”许西辞疑惑。她和高中同学关系都不错，有几个和自己一样考到了C城。虽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都没断了联系，每年夏天都会搞点活动联络感情。

    “这次不一样！听说有大惊喜！”

    “什么？”

    “林翊回来了！班长这次聚餐特意请了他，他大概率是要来的。”

    “……他回国了？”

    “是呀，唉，三年不见，也不知道大帅比是不是风采依旧啊！”

    手机那头娆娆依旧在滔滔不绝地调侃着，许西辞的手却顿在了屏幕上。

    她的眼睛一直游移在娆娆发的“回来了”三个字上。

    她突然有些惧怕这周末的聚会了。

    找借口不去？舍不得。许西辞舍不得不去。她不知道这次不见，还要什么时候才会见到他。

    许西辞喜欢林翊，从高一就喜欢了。大学三年，室友看着她拒绝一个又一个追求者，调侃她清心寡欲得可以。

    许西辞笑着却没有解释，她不是清心寡欲，只是一直喜欢着那个可望不可及的人，她和他的距离大概就是自己和水中月的距离吧。

    控制自己不再想下去，许西辞决定提前收拾东西回宿舍。

    娆娆跟许西辞聊够了，又转战到高中同学聚餐群，兴致勃勃地跟班长聊起了当天行程。

    等许西辞打了饭回到自己的宿舍，几人已经安排好了日程。

    许西辞往上一划，才发现十五分钟前，班长在群里说了一声后，就拉了一个人进来。

    “家人们，让我们欢迎林翊归来！”

    “哇哦哇哦欢迎欢迎！”

    “热烈欢迎！”

    “芜湖！咱们聚餐小分队又壮大了！”

    群里的几个人都发了消息表示欢迎，等许西辞看到时早已经转了话题。许西辞咬了咬唇，心想自己不打招呼应该发现不了。又暗暗后悔为什么把群设了免打扰。

    到了晚上，舍友们都回来了。许西辞将自己的几套裙子拿了出来，纠结了半天，开口问了舍友：

    “你们觉得这几套，哪一套好看呀。”

    正在敷面膜的付琪琪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西西小朋友，你怎么想着挑裙子啦，有活动？”

    许西辞挠了挠脸，不好意思道：“周末有高中同学的聚餐。”

    “害，我还以为西西开窍了有约会呢！”钱诗趴在座位上遗憾道。

    “诶不对，西西你们之前不是也高中聚会，那会儿怎么不见你穿裙子去？”余月一边刷着牙一边含糊着说话。

    “哦～～～”舍友纷纷反应过来，把许西辞围住，“说！是不是有猫腻！”

    许西辞抓着裙子靠在书桌上，小声否认：“没有啊，就普通聚会。”

    “许西西，你脸红了。”付琪琪故作严肃。

    “……”

    被软磨硬泡了半天，许西辞终于红着脸承认是有喜欢的人要来这次聚会。舍友们瞬间精神亢奋，还有什么比许西辞铁树开花还让人兴奋呢？几个人围在一起，给许西辞出谋划策。傅琪琪还翻出自己的小裙子，极力推销：“不如穿我这件，纯欲天花板！”

    许西辞看着粉嫩的颜色和略低的领口，下意识就要拒绝，来不及说话又被强行推进洗手间让她试试。

    等她拽着裙摆出来时，舍友们都夸张地叫出了声：“哇哦～”

    付琪琪绕着许西辞转了一圈：“西西，你真的好适合穿这种裙子啊！”

    烟粉的颜色把许西辞衬得愈发娇艳，胸口隐隐有春光，后背的绑带设计收紧了腰线，小腰盈盈一握。

    “西西，很有料哦……”余月盯着胸口，一脸坏笑。

    “真的西西，我要是个男的我也追你了！”

    “性别不要卡这么死啊姐妹！”

    许西辞稍稍拘谨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她向付琪琪道了谢——虽然不习惯这种风格的裙子，但她想尝试一次。

    周末下午，许西辞走出校门，先去和娆娆见面。娆娆一见面就对着许西辞夸了起来，又对许西辞的腰捏捏揉揉，爱不释手的样子。娆娆一向觉得许西辞平时的衬衫T恤牛仔掩盖了许西辞的艳，如今一换行头，立马眼前一亮。

    等两人走到饭店包厢前，听到里面已经有了吵嚷的声音。许西辞悄悄做了深呼吸，娆娆已经推门进去。

    大家都熟得很，两个人一进去就有人提：“两位美女，迟到了哟，快快快自罚三杯！”

    娆娆笑骂：“罚你个头，我们明明来得刚刚好。”不多时便聊开了。许西辞找了靠门的位置坐下，环视一圈，发现那个人还没来。

    娆娆刚要开口问，门就开了。班长带着一人进来，包厢里蓦然静了一瞬。许西辞抬头去看，那个人……居然和自己印象里别无二致。似乎又高了点，前额碎发搭在额头上，低头的时候遮住了冷峻的眉眼。见到老同学时倒是笑得灿烂。

    男生们都走上前打招呼，他很快便和他们打成一片。走到桌前和所有人打了招呼后便落座。

    林翊，好久不见。许西辞低着头在心里默念。

    他的位置在自己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许西辞每次都悄悄抬头去看，然后火速移开眼睛。

    酒足饭饱，众人还在扯闲天。许西辞和娆娆说了声便往洗手间去。等她出来时，却看到林翊走在前面。她愣了愣，没准备上前。于是便刻意放慢脚步，跟在他身后。

    正当她看着林翊的背影出神时，前面的人却突然转了身。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许西辞心慌得要命，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倒是林翊停下了脚步，似乎是在等许西辞。

    许西辞只好走上前去，另一侧的手紧张得抓住了裙摆。她朝着林翊笑了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老同学，好久不见啊。”林翊先开了口。

    “嗯，好久不见。”

    “见到我好像不高兴，讨厌我？”

    许西辞听了连忙否认：“怎么会！”她慌得抬头去看他，却发现林翊双眸含笑盯着自己。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小声道：“只是太久没见，不太习惯……”

    “那就好。我还以为……”

    “什么？”许西辞见他没有下文，问道。

    “没什么。”林翊笑着摇摇头。

    “哦。”许西辞没有多问，继续往前走。快到包厢门口时，刚要推门，胳膊就被扯住了。

    虽然很快被放开，许西辞却觉得自己一直能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林翊手掌的灼热。

    “许西辞，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常联络。”

    许西辞愣愣地掏出手机，等人扫完了码才反应过来：“其实不用扫的，群里有我……”

    “可是我想扫。”

    许西辞不懂他的脑回路，只好乖乖点了头。可林翊犹不知足的样子，上前一步把两人距离拉近，靠近许西辞的耳畔调侃：“既然在群里，怎么也不发个欢迎。”许西辞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一方面是林翊和自己的距离实在太近，一方面则是他的呼吸声停在耳边和脖颈处，许西辞右耳敏感得过分，一遇到什么刺激就容易抖，甚至还有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窜上来。

    林翊看着小姑娘轻轻抖了一下，耳朵猛然变红，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有了水雾，看着尤为可怜。说完一句“欢迎回来”后就落荒而逃，转身进了包厢。林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嘴角扯出一抹兴味十足的笑，随后也走了进去。

    包厢里的气氛已经到了顶点。一群人自然不会只吃一顿饭，收拾了残局后便转战去了一家酒吧。隔壁就是酒店，几个人估摸着要不醉不归，打算喝醉了就去酒店开间房。

    许西辞捧了一杯橘色的鸡尾酒，小口小口地喝着。娆娆早就和另外几个同学闹嗨了，骰子摇出了赌神的架势，同行的几个女孩子都是能喝的，被娆娆叫了去助阵。留了许西辞一人坐在位置上笑着看。她不会玩这些，却也喜欢和她们待在一起。时间一长，酒竟然也快见底了。

    “怎么挑了这杯酒？”

    许西辞感觉身旁座位陷下去一块，转头看去，看到林翊随手端了杯酒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没有听清林翊的话：“什么？”

    “我说，怎么挑了这杯酒。这杯酒后劲大，你酒量不好容易醉，还是别喝了。”

    这次许西辞听清了，可刚刚包厢门口的心慌又来了。林翊手撑在她身后，凑近她的耳朵。旁人看去，就像是要亲她一样。

    许西辞觉得自己的脸好烫，肯定红了，她庆幸着有酒吧的灯光遮掩。她听着林翊的话，心里莫名有了小小的不服。她嘟了嘟嘴，回道：“我能喝的。”说完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薄荷的清凉和果味的甜给了她错觉，可回过神来时，酒意已经循着脉络到了脑子里。

    她仍然不愿意服输，又端了一杯，打算再证明给他看，却被旁边的人按住了酒杯。

    “不能喝了。”林翊看着许西辞，知道自己提醒得太晚，这款鸡尾酒极易上头，自己说话时她就已经醉了。

    这时的许西辞却闹了小孩子脾气，见拿不动杯子，就上手去掰林翊的手指。林翊一手挡着许西辞，一手夺了酒打算拿远些，许西辞却扑了上来。她整个人歪倒在林翊的腿上，林翊的手臂碰到了她的胸口。柔软的触感让林翊愣了愣，来不及收手，许西辞又借力攀爬，一只手按在了林翊的腿间。

    “嘶——许西辞！”林翊的额角抽了抽，忍着身上的燥意，把人扶好。

    许西辞听到被喊了大名后就老实下来。她怯怯地看着林翊，大着胆子去抓他的手：“不要生气，西西听话了。”林翊不生气，只是觉得越来越燥热，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被许西辞按过的地方还有了感觉，林翊觉得自己要压不住。

    “听话，坐稳了，不要乱动。”他把许西辞扶起来靠在沙发上，低头时，却看到许西辞胸口沟壑一片莹白，在呼吸间起起伏伏惹人遐思。林翊迅速移开眼睛，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许西辞靠坐着，感觉身上越来越热，越来越热，酒意一阵一阵地涌上来，让她几乎停止思考。起初她还能看到娆娆她们几个的样子，可到后来，她连身边坐着的是谁都忘记了。她想站起来跟娆娆说，让她带自己回去。可刚一站起来，就看到地砖都在摇晃。忽然身后有人稳稳地托住自己，她想转身道谢，却闻到了自己喜欢的柠檬味。许西辞不自觉地靠上去，凑近去嗅了嗅，还用脑袋蹭了蹭。

    “娆娆，你的味道好好闻哦。”这时的许西辞以为自己已经找到娆娆了，便不管不顾地抱紧了面前的人。

    林翊搂着许西辞，感受着她胸前的柔软，突然舍不得推开。看了不远处还在疯玩但明显醉了的唐娆娆，叹了口气，把许西辞带离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