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屋 - 言情小说 - 孤岛余生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附件中的约定,日轮未经中方批准就可在长江水域自由经营运输业务。”

所以,如果通达公司在公断会上与日本人先行达成协议,将事故原因归咎于不可抗力,你又该怎么办?”唐竞继续。

“可当日的事故是有见证人的,”吴予培反驳,“事发时,春明号就在近旁,后来又参与救援,其上船员目睹了整个过程。”“那要是通达与日方达成一致,双方都不将春明号上的船员列为公断会的证人呢?”唐竞又反问。

吴予培又答:“但我还是可以在租界临时法院庭上将春明号船员列为人证,通达公司总不会愿意独自承担全部赔偿吧?”唐竞却只是笑道:“若是通达就此申请破,清算之后只剩下几万元支付赔偿呢?

这已是最坏的打算,”吴予培显然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按常理分析,通达应当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有这场民事诉讼为压力,他们才会在公断会上据理力争啊!

不料唐竞还有后话:“那要是通达试图收买春明号船员呢?”“你这算什么意思?!”话说到此处,吴予培也有些恼了,觉得这人简直就是来找茬。

8.1.2

的“没什么意思,”唐竟笃定回答,“你且当我是对方律师,想想如何应对就好。”

吴予培这才闭了嘴,眉间愈加紧蹙。他也知道唐竞虽然讨厌,但所说的这些的确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正琢磨着,唐竟又开口:“你现下有多少家属委托?”“已有一百余人。”吴予培回答。

唐竞一听确是佩服,如此规模的诉讼,仅凭手下这两名帮办,过去几日想必不眠不休,可嘴上却还是道:“不够,拟个启示,明日登报吴予培看着他,只觉愈加碍眼,欠身从桌上抽了一张信纸拍到他面前,像是在说—要你教?!纸上赫然就是已经拟好的公告,请新兴轮死难者家属速至其事务所登记。

唐竟一看倒是笑了,心想这吴先生一向待人客气得很,如今这态度反倒显得不跟他见外。他于是索性得寸进尺,大笔一挥在公告上吴予培的名字前面添上了“国民大律师”五个字,又按铃叫了外面那帮办进来,嘱咐即刻送往社,连登三日,每日至少半个版面。

“你这是做什么?”吴予培阻止,半是心疼花费,又兼对这名头十分不齿。

唐竞却只管打发那帮办快去,口中答道:“我这还不是从你那位同门师姐处学来的招式么。”

“这算什么招式?”吴予培不解。

唐竞笑答:“不管做什么,牌子要先亮出来。

吴予培闻言愣了愣,但终于还是对候在门口的帮办点了头。

唐竞知他是懂了,心里却也有一丝惶惑,不知这块“国民大律师”的牌子又会将吴予培推往何处。

此时天已然暗下来,唐竞看时间不早,也不再多想,不由分说拖了吴予培出去吃饭。才走出哈同大楼,密密云层中便有雪子飘落,两人只得就近去了后面小街上家甬味馆子。店面虽小,掀开棉布门帘进去,里面倒也暖意融融,一面吃一面还能听见雪子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哔剥的声响。

唐竞看着两个人四支筷子在一锅汤里搅着,也是觉得好笑,他与吴予培到底还是到了一个碗里吃菜的交情。

餐桌上不提案子,待一顿饭吃完,两人走回哈同大楼。

吴予培又想起方才在写字间里的对话,忽然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什么?”唐竞装傻。

吴律师只得说出自己的疑问:“通达当真试图收买春明号吗?”唐竞一时沉默,不禁想到何世航的那封信,也许真是走投无路,这位何公子才会求到周子兮那里去。但这段曲折他并不想讲给吴予培听,于是只摇头笑答:“这些龌龊事,你不用去管。

自有他唐竞来做——吴予培听出这话里的意思,看了他片刻,才又开口:“唐律师,你亦是负笈归国独立执业的大律师,为什么总说自己与我两样?”“自然是两样的。”唐竞敷衍。

两人已经走到他停车的地方,他开了车门坐进去,是要走的意思。

“愿闻其详。”吴予培尚不罢休,一只手搭在车窗上。

坐进去,是要走的意思。

“愿闻其详。”吴予培尚不罢休,一只手搭在车窗上。

“这么说吧,”唐竞看着他笑,“我手中的客人做的是那一路生意,买进卖出都不会明示文书与账册,甚至根本没有文书与账册,所有都靠一双眼睛去看,而后在脑中算计。”

吴予培知道他这是拿妓院与烟馆说事,倒是一时语塞。

“所以,我做的事,吴律师你做不来。你做的事,我也做不了。”唐竞便趁此机会抛下这么一句,驾车离去。

孤岛余生8.2

次日,唐竞如约造访穆公馆。

才到门口,恰遇上穆府的管家太太正在前厅收来客的拜帖,一看见他,便笑着让了进去。

这穆公馆并不算大,只一个花园围着前后两座小楼,样子中西合璧,收拾得倒是干干净净,但唐竞一路跟着管家走进去,除去家中的女眷、孩子与仆役,并没见到什么来拜谒的客人,仅有的几个也都是穆骁阳手下最亲近的人。

其实,这位穆先生近几年风头正劲,照理说新岁拜年应当门庭若市,但此时看起来却也不过如此。堂会、流水席一概没有,只是在门房准备了一些用红纸封好的银元,只要有人来道一声“新年好”,不管在帮还是不在帮,普通门生还是乞丐小贩,都能拿一封红包回去。旁人若是看见,说慷慨也行,说来客太少礼发不完也一样可以。

唐竞却知道这亦是穆骁阳的韬光养晦之举,平日遇到商会里那些慈善赈济,这位穆先生也都是如此cao作,总之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盖过老公馆与锦枫里的规制去。

走到前后楼之间,只见天井尚且积着一层残雪,有个十多岁的男孩子正举着一只小瓦缸站在那里,大约已经站了有一阵了,又冷又累,两条胳膊打着颤。

管家太太怕唐竞见怪,带着些笑小声解释:“大公子在学堂考试分数不好,正受着罚呢。”

唐竞才知道这便是穆骁阳的长子穆维宏,亦笑着点点头,以示理解。

管家并未把他带到客厅,也没去书房,反倒是直接进了一座玻璃顶暖房,穆骁阳正在那而听着无线电吃茶,喇叭里传出来的不是昆曲,而是京戏。

两人见面仍旧照老规矩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依穆骁阳的意思,见了平辈兄弟的礼。

说话间,管家太太已经理出那一叠子拜帖,搁在桌上给穆先生过目。唐竞在旁估了一眼数目,便知道那些来拜年的人多半是在门口就给拦回去了,大约只有特别关照过的才会被让进来得见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