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屋 - 言情小说 - 窦公公的小傻子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得可怜,明明不情愿却不敢反驳,只一个劲儿地抖着肩膀念叨“多谢公公”。窦贵生原先就知道自己可怕,可此刻见青怜如此反应,一股烦闷蓦地从心口迸出,眨眼间冲入四肢百骸,到处乱窜。

“怕什么。”他皱了眉。

不说这句还好,说了之后青怜更怕了:“窦公公,我、我……”

窦贵生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人影,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变了:“你过来。”

青怜飞快瞥了他一眼,怯怯往前迈了一步。

“走近些。”他伸出一只手,分外自然地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青怜抖得更厉害了,不肯再动:“公公恕罪,我、我不敢冒犯……”

窦贵生咬着牙,手中一个用力,便将人揽在怀里。青怜吓得脸都白了,浑身僵得像块木头,连舌头也直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么不自在地抱了一会儿,窦贵生泄气地松开手:“去吧。”

青怜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活过来似的:“多谢公公,青怜……青怜告辞!”

目送着青怜逃难似的狂奔远走,窦贵生却没有动。他知道身后有人,他在等她。

等了片刻,两根手指被轻轻握住,身后的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这是干嘛,非得赶我走呀?”

即便被人识破,窦贵生也毫不示弱:“怎么,我寻个新的对食不行吗?”

鹿白:“这可是先太子的侍妾,还是吴相之女,你口味好重啊!”

窦贵生:“那又如何?”

鹿白:“刺激吗?”

窦贵生:“……”

鹿白:“果然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样吧,我今晚——”

窦贵生:“……鹿白!”

鹿白:“哎!”

响亮的回答吓得窦贵生一个哆嗦,他怔了几秒,转身就走。步履匆匆,一溜烟就没影了,瞧着跟逃难也差不了多少。

时隔多日,第一次冰释前嫌的机会就这么被老太监作没了。

鹿白可怜别扭又好笑的老太监,为了让她走,他连这等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但可怜归可怜,消气是不可能消气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消气。

“我这个火啊,”她五指扣住额头,使劲往上一扬,“噌一下,蹿起这么老高!太过分了!”

“还当着我的面呢,真的,我恨不得自戳双目,再撅了他的指头。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气我!”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纯粹就是个渣男!”

“以为这样我就投降了?狗屁,莫啼院的女人永不认输!”

鹿白叉着腰在屋里走来走去,翻来覆去骂的都是那么几句。十六皇子咯咯笑了一会儿,忽的垮了肩膀,轻声唤道:“小白。”

鹿白脸上的忿忿还没消,一屁股坐到十六皇子脚边。“咣”的一声,小凳差点被她坐散架。

十六皇子端着杯,不知该不该递上去,犹豫之时,鹿白已经自顾自斟了一大杯茶,仰头喝了个一干二净。杯中金黄的茶汤倒映着一个十五岁少年的脸,苍白,脆弱,却不再稚嫩的脸。

他想起母亲昨天跟他说的话:“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母亲的鼓励并没有激起他的斗志:“可是……我这身子,该怎么搏?”

听了这话,顺嫔浅笑了一下,柔声细语道:“元真,你会后悔的。人这辈子没有几次可以后悔,尤其是你。”

没错,机会摆在眼前,放任自流,他一定会后悔。十六皇子将茶放回桌上:“小白,你帮我准备准备,我要求见圣上。”

鹿白不知道十六皇子为什么突然要见皇帝,问赵芳姑,赵芳姑也摇头说不知。两人一头雾水地备好衣物、鞋靴、冠帽,把人送走了。

穿戴整齐、仪表堂堂的十六皇子俨然是个大人了,赵芳姑忽的叹了一句:“老了,我老了……”

彼时鹿白还不觉得什么,“老”字于她是个极其遥远的话题。

第一次模糊地意识到衰老,是在她爹身上。

秋猎那日闪过的回忆,近日来渐渐清晰可辨,她记得她坐在马上,被一双强劲有力、肌rou贲张的胳膊搂在怀里,身后的肌rou硬得有些硌人。那胳膊轻轻松松便勒住一匹马,轻轻松松把她从马上抱下来,改放到他脖子上。

那背影在她回忆中屹立不倒,她以为她爹该是个如树般健壮结实的男人,直到她想起了一些别的。

“帮爹捡一下,我够不着。”她听到男人对她说。

怎么会呢,东西就掉在他脚边,弯个腰就捡起来了。她不解。

“老了,腰不行啦……”男人略带调侃地叹气。

哦,原来这就是老了。

第二次清晰地看到衰老,是在窦贵生的枕边。

那天起床,外头下了场雨。冬雨连绵,天色微沉,睁眼时身边的人已经走了。被窝里还是热乎的,鹿白滚到窦贵生的位置上,一边踢着被子一边盘算着今天怎么跟他闹气。

就在这时,颊边突然一阵发痒。她挠了两下,捉出一根白发。

小豆子老了,变成老窦了。

在见到那根闪亮的白发之前,鹿白从没想过窦贵生会老。尽管第一次见面她就在心里阴阳怪气地骂他“老太监”,可在她心中,窦贵生一直都是窦贵生,是根压不折的竹,坠不弯的树,烧不尽的烛。

他该永远都是三十岁,眼角不多不少,永远都有两条一厘米长的细纹,站在那儿永远都是挺拔,高傲,带着些许风霜。说出的话永远不咸不淡,戳人肺管;身上的rou永远不软不硬,均匀趁手。

原来,原来死亡离他并不远。

在她早就遗忘的时间里,他已然入宫二十年了,甚至比她来到世上的年头还要多。

理所当然地,在她尚算年轻的某一年,他会佝偻成一张弓那么弯,比徐大侍口中的老人还要老。

理所当然地,在她某天出门回来,兴高采烈地要跟他分享见闻时,会发现他躺在树下的凉椅,阖上干枯的眼皮,满是皱纹的脸仰面朝天,沉沉睡去。

理所当然地,在她在墓碑上刻下“窦贵生”三个字时,他会跟泛黄的落叶一起融进泥土深处,来年化作一枚新叶,重新回到人间。只有当她想他时,头顶的树叶才会轻轻颤动,作为回应。

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霎时击垮了她——在可预见的、终究会来的某天,他将会离开她。

窦贵生正在桌前写字,听到脚步声时正准备放下笔出去。他们又是好几天没说话了,他一直在等,一直在准备。他想等自己铺出一条平整笔直的坦途,站在路口,扬起下巴,翘着鼻尖对她说:走吧,赶紧走。

鹿白曾问他,为什么不能等找到她爹娘,他们一起回去。窦贵生答不上来,总不能说他害怕吧?

鹿白一定会追问,你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