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143）
【探】（143）
写着“日本足联”几个字的矮楼下，一辆低调的墨绿色开拓者停在前坪过道。 不知停了多久。 可能真的很久了，久到门内昏昏欲睡的保安都已迎出来。 “先生？先生？” 满脸皱纹的保安试探性敲敲车窗，一下，两下，便也停住，返头离开了。 好像只是完成一个固定的工作环节。 碰到的是硬茬吗？也许无论答案是也好否也好，他都不太想管这茬事。 因为这里一贯冷冷清清，没有什么重要人物会来这里；因为这里连一份带基本保险的岗位都没有余力提供，他连身上制服都是外包公司提供的；因为他拿着东京都最低时薪的一份养老工作，他老了还得负担生活，他已经没有再多的力气拼搏。 因为这里没有钱啊。 没有钱，所以连横幅上题的“梦想”都像讽刺。 他只是顺应了，而已。 糸师冴下车了。 光亮皮鞋，整齐发型，衣袂翩翩，他的形象仿佛与这儿的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然而他的到来，大厅内唯一的保安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便继续装聋作哑，打他的瞌睡去了。 糸师冴清楚，尽管殊途，但他们是一路人。 这里也无比的适合他。 他麻木地上楼，麻木地敲了门，等待开门的里面麻木的人。 里面的人对他露出固定式的微笑，“好久不见，糸师先生……” “好久不见。” 糸师冴也想露出微笑，但他发现的脸可能麻木得僵掉了。 “我和他们谈过了，我是来取合同的。” “我以后都不打算踢球了。” 他们是一路人。 都是没有方向，偏安一隅，麻木活着的，人。 “亚实姐！” “亚实姐！午安！” 亚实回到公司营业部，一片问好声排山倒海似的向她涌来。 “午安。” 亚实笑着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忙手里的工作，转头问后边跟着的田中： “现在是怎么了？原来见着我，猫捉耗子似的，现在全叫得这么亲热。” 代理课长田中在后边讨好地追着她说好话，“怎么可能跟您猫捉耗子？！都是一家人，大家过去是记着您过去那些教诲来的！课长您之前对我的教诲，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哦？”亚实突然笑起来，“什么教诲，你说说看。” “就是……”田中眼珠子骨碌碌打转，“那些‘真’啊，‘善’啊，‘美’啊，那些个标准，我有让他们好好执行哩。” “……是吗。” 亚实放慢了脚步，她已来到她过去常待的那个办公室，一间勉强能望到海的玻璃房子。 她抚摸起她那张贴很多便签的黄檀木桌子，一切陈列都没有变，还是她先前来整理资料那会的样子。 “我就叫人来打扫了下卫生，其他课长您的东西我都保留了，没有动。” 田中邀功一样，紧紧跟在亚实屁股后头补充道。 亚实没有说话。眼睛环顾四周，视线忽然凝固在旁边茶几上，不动了。 那是一束玫瑰。 黑色的玫瑰。 “这是谁放的？” “不是课长你放的吗？”田中一脸惊讶，“我也不知道欸，问过他们，他们也都不知道，不晓得什么时候起就放在这儿了。” 亚实走过去，将花捧起放在眼前端详，倏地，她从花里发现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她拣出来，是个打火机，百元店随处可见的那种。 亚实沉思一会，她默不作声地把火机收进口袋。 “对了，山崎他有没有按约定归还雷克萨斯的业务？” 她行到自己办公椅那儿坐下了。 “还了还了！”田中夸夸其谈道：“多亏课长您英明神武，找来那么多证据，那家伙顾忌得不得了！” “他不止还了呢，听社长说，他还给公司带来一件价值一个亿的中期业务，又给留下来的老员工每个十万日元，说是补偿咱们的，但我知道，他是怕我们告密……” 其实，亚实找来的证据里没几个有法律效力。可这她也没说，她只是感慨道： “这么多钱啊……有钱真好。”她笑嘻嘻地，“怪不得你们各个嘴巴都跟抹了蜜似的，我说呢……” 田中愣愣地望着她的笑脸。 他的课长在公司居然也会笑了，而且，笑得还很甜，很可爱……可是，心里突然凉飕飕的是咋回事？ 这时一个清脆声音把田中的思索打断。 “课长你回来啦！” 田中和亚实双双看向门口，门口的女孩眼睛圆溜溜的，小兔子般的纯洁。 鸭川冲上来直接抱住了亚实，“课长！我总算等到你，我这积了好多素材想着给你看呢！”她在亚实怀里撒娇一样地笑，“你一定要帮我提建议，课长！” 田中发现，鸭川一如既往，笑得也很可爱，但是，她的可爱是不同于…… 亚实抚摸鸭川的脸蛋，她面上同样浮出笑容。 她的嘴唇先微笑，眼睛才笑起来，鼻子上微微的有褶皱，好像她笑得很用力。 她开玩笑似的说，“没有钱，我给不了你建议，鸭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