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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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从不对我这样说话,苦楝。”斐孤叹道。 “你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司命不再看他,转身望着白雪尽头,似是惋惜:“你又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人却缠绵地从身后抱住她:“也许我一直都如此,只是你从未发觉。” “你……”司命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劲,她费力地睁着眼,还是无法控制地沉睡下去。 而斐孤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随手变幻出一方软榻,将她安置下来。 随后伸手轻触那雪白冰面,从容地走入了她的记忆。 那是一年深秋,阴雨绵绵,悬崖之上,有女子跪在悬崖边缘凄厉地崩溃大哭。 “父亲,兄长,女儿不孝,引狼入室才害得你们死于非命。” “女儿无能,女儿杀不了他,女儿这就以死谢罪!” 那女子一身锦绣华服,面容婉丽秀雅,哭得梨花带雨,说完便起身闭着眼一跃而下。 冷风摧刮,华服飘摇,莹琇一心赴死,全然未注意周遭变幻,腰上忽然缠上一条极柔软的紫色缎带,温柔地托着她。 她安稳地落于悬崖之下,毫发未伤。 莹琇泪眼模糊,盘坐于地上,正不明所以。 这悬崖之下乃是一处空旷深谷,阴暗潮湿,只有写突兀的怪石,衰败的草木。 莹琇茫然地看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杳无人烟,是处弃地。 莹琇疑心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她揉了揉眼,忽见一名女子撑着把油纸伞向她缓缓走来。 那人一身抹胸紫裙,裙上零散落着几朵金线绣着的小小莲花,深紫丝绦勾勒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外罩黑纱对襟大袖,手挽着同样刺着莲花的深紫披帛,但身上却无甚妆饰,尤其是那雪白的脖颈间空落落的。行动之间,那裙摆拖地,却并未沾上一滴雨水尘土。 莹琇满眼是泪,几乎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疑心她是什么精魅鬼怪。 “姑娘,你别哭了。”那女子开口,极清寒动听的嗓音,她撑伞站在她身旁,替她遮去雨水,又伸手递给莹琇一方丝帕。 莹琇还有些怔愣,反应迟钝地没接。 那女子便蹲下身来,拿着帕子一点点地替她拭去眼泪。 是只极漂亮无暇的手,甚至不亚于常年养尊处优的她。 眼泪擦去,她也终于看清楚那女子的面容。 脑子里只出现四个字,清冷孤绝。 那女子长得是十分出众的,蹙眉也是冷淡端庄的模样,这样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似平地一声惊雷:“姑娘别哭了,你杀不了他,我可以帮你,替你报灭门之仇。” 莹琇呆住了。 苦楝本在这山谷之下沉睡,快要入冬,她身体越来越疲乏,即将冬眠。 忽然从远处传来极悲怆的女子哭声,字字泣血。她见不得人哭的毛病又犯了,于是便强行起身走出洞府,救下了那女子。 “真、真的吗?”莹琇几乎不信,一双眼红通通的。 “自然。”苦楝语气轻松。 “你要怎么帮?”莹琇似乎又要哭了。 “当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苦楝见她又要落泪,柔声劝道,“别哭,大仇得报再哭也不迟。” “可你也不过一个弱女子,又怎么斗得过他?”莹琇还是忍不住抽噎起来。 苦楝轻抚她的背:“我不是弱女子,我是妖,你瞧。” 她微微抬手,刹那间风停雨止,阴云散去,那些衰败的草木骤然焕发生机,竟开出朵朵漂亮的紫花。 “看见了吗?我是妖。”苦楝十分耐心地哄她,看莹琇满眼的惊讶,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那你要我的命吗?”莹琇颤抖着问道。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苦楝似乎觉得好笑,微微扬起嘴角:“我只是见你实在难过,想帮你一把罢了。” 她谆谆善诱:“我方才救了你,你已经死了一回了。别人做错了事,为何要自己以死谢罪?我帮你报仇,你别再难过了,以后忘记这些,重新开始。” 太久了,父兄离世后,再无人待她如此温柔,真心地关怀她。莹琇忽然被人柔声细语地哄着,再也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怎么忘,我忘不了啊!我林府满门皆因许晤而死,我怎么忘?” 苦楝见她哭得更厉害,一时有些头疼,轻拍她背,耐心道:“他灭你满门,我也可叫他满门抄斩。我可以洗去你的记忆,帮你忘记这些痛苦。若你想亲眼见大仇得报后再忘,我也可令你暂时沉睡,事成之后待你心满意足,再帮你忘尽前尘。” 莹琇哭得止不住,死死揪住苦楝的衣袍。 “我这人也不喜欢拖拖拉拉,不出一月,我必叫他家破人亡,不得善终。” “天无绝人之路,你遇见我,这便是一种机缘。别哭了,你所受的苦,我定会帮你讨回来的。” 那女子一字一句劝她,莹琇在委屈痛哭之中,看着那人漂亮的面容,终于相信那一句天无绝人之路。 上苍垂怜,她遇见的不是一只妖,应当是来救她的神。 她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变幻成她的身量模样,明明是一样的面容,那女子却生生比她多出一份矜贵清绝。 她止住泪水以后,那人终于朝她淡淡一笑:“别再哭了,好好睡一觉,等我罢。” “对了,我叫苦楝。” (看一些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