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提亲

    覃家弄权，老式作派，长辈喜热闹，早年拍下了套复式四合院结构的湖滨庄园，硬山顶、小青瓦屋面，背山面水。

    覃宝熙盯着窗外的那颗罗汉松，直到深绿倒油，顺着夜色淌出来，重聚成自家老太太的一张脸。

    旧派老钱，她穿了身丝织的裙，罩衫拢在肩上，枯瘦的手指敲了敲车窗。

    “乖囡，下来。”

    车上的小姑娘依言照做，下车、乖巧地叫了声“奶奶。”

    她身后跟着陆鹤璋，一派温和俊雅，随着叫了声“老太太”。

    像一块上好的玉。

    院里蓄养着的鲤鱼游曳，忽而甩动了尾巴，水声涟涟。

    老太太眯了眯眼。

    “陆家的小儿子？”

    陆鹤璋面色如常，自报上家门。

    老太太年轻时秧队里吃过苦，她亲土地、看到那两提干货，略微有些动容。

    “前儿你们家老太太亲自来打过招呼了。怪费心的，我同她说了，小辈有各自的缘分，即便不攀亲，俩家往后打了照面，也不生嫌隙。”

    “你和宝熙是路上遇着的？”

    覃宝熙脸更热，晚风阴凉地在腿肚上爬。

    陆鹤璋立在原地，形容清隽，谦逊知礼。

    “我是来上门说亲的。”

    老太太一双耳坠子动了动，矍铄的目光盯着对方。

    “说、亲？”

    男声沉沉，藏着勃发的春色。

    “替我自己。”

    覃家家丁单薄，适婚年纪里的，就覃宝熙一个姑娘。

    陆鹤璋被请进了侧厅。

    老太太命人拿老白茶煮红枣，绵糯饱满地端上来，瞩着覃宝熙喝。

    “清肝明目的。”

    小姑娘抱着茶碗，怏怏点头。

    阴阳了一通，老太太面上略微好看了些，拧头问陆鹤璋：“陆先生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

    “青年才俊。”她夸，话锋一转，硝烟点回覃宝熙身上。

    “可我们乖囡才二十岁，她父母不在、又离了家里这么多年…说实话，当初承给陆蜇的亲事我们家都不大愿的。”

    老太太喝了口茶。

    “她爱去乡下散心，我也随她去了，说好了临了开学前去接，没成想烦到陆先生这儿…”

    她笑，语气里带着凌厉。

    “两边差辈儿了，怎么说得起亲。”

    老太太一气说了好一通，陆鹤璋依旧端正坐着、也不出声反驳，修长的手指搭在淡青色的瓷杯盖儿上。

    他没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到覃宝熙身上，再移开。

    “是这么回事…”

    覃宝熙浑身汗毛一炸。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杯中的热水哆哆嗦嗦地泼出去，零星溅了几滴在陆鹤璋的西裤腿上。

    外人在前，老太太不痛不痒地斥了几句，又命人带陆鹤璋下去收拾。

    男人应允，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覃宝熙。

    无言的、浓缩了的几秒在二人间缓慢流逝，再被老太太打断。

    “把人支开，是有什么话要说？”

    覃宝熙“扑通”一声扑进了老人怀里，轻轻晃着她的手臂。

    附耳过去、刚说了两句，对方眉头一拧。

    “当真？”

    “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年纪倒是其次。不过我听说，陆鹤璋原先是陆家从国外领回来的，陆家老太太暗地里都说他狼子野心…”      她长叹了口气。

    “陆家这么大个基业，他能守得住，可见心思深沉、几不可测。”

    “乖囡，不怕么？”

    覃宝熙摇摇头。

    玄关之外，一墙之隔。陆鹤璋擦尽手、缓缓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