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非婚生子（剧情）

    再次见到杜兰璋，是在半个月后的孟家夜宴上。

    孟小少爷办成人礼，老爷子大办宴席，把半个安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叫来给孙儿祝贺。文瑛所掌的照川在安州如日中天，自然也在众宾之列。

    她叫停正沉迷于“给胃里装满食物”游戏的安远，来到角落里的位置。

    铺着蓝色桌布的圆桌前，万理老总的女儿万希青正坐在那眺望窗外。

    照川和万理的合作最终没有谈成，眼下看来，万理是找上了孟家，而且进展顺利，不然万希青也不会从临城赶到这里。

    文瑛反感处事磨蹭的万理，却和万希青私交不错，只要不谈工作的事，她很乐意和对方聊上几句。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在万希青对面坐下。

    万希青收回视线，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你眼睛怎么这么尖，我都到躲这里了，还能看见我。”

    “哎呀呀，那我可走了啊。”

    文瑛把手里的香槟放到桌子上。

    万希青嗔了她一眼，和她说起话来。两人交谈不过十几句，有人从文瑛的右手方向走过来。

    文瑛看过去，是个年轻男人，脸很生。

    男人伸出手里的酒杯，在文瑛的香槟上碰了一下：“文总。”

    不等文瑛拿起香槟，他已经把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文瑛收回手，抬眼注视男人。

    男人微笑：“我是黎盛。半个月前，跟着小杜总去照川向您提过案，不知道文总有没有印象？”

    他这么说，文瑛却回忆起了另一人。

    那人站在长桌前，一脸严肃地请她留步；那人往她怀里缩，神智不清地说热，好热，帮帮我……

    旁边的安远凑过来，圆润的杏眼在黎盛身上滴溜溜打转。

    文瑛把脑海里无谓的画面掐了。

    “是你，有什么事吗？”

    她记起来，那天来给她提案的除杜泽与杜兰璋外，还有杜泽的助理，不过并没怎么说话。

    黎盛轻轻摇头：“只是看见文总，过来和您打个招呼。小杜总还在那边等我，我先回去了。”

    他朝宴会厅里面的一个方向指了指，转身朝那里走去。

    文瑛眼神微凝，摸不清这人什么意思。

    这时安远忽然说：“你看他的手，右手。”

    文瑛看过去，黎盛的左手自然垂在腿侧，跟随走路的动作前后起伏。手指骨节分明，称得上一句好看。

    “怎么了？”

    “食指，你仔细看。”

    文瑛眯眼，仔细去瞧食指的位置。只见他食指上一二指节处泛着大片的黄色，旁边的中指也是如此。

    他抽烟很凶。

    手指长时间在烟雾中熏染，终至留下痕迹。

    文瑛伸出自己的右手，反复观看。细长的指节上干干净净，精心护理过的指甲反射出莹润的光泽。

    “刚才他指方向的时候我看见的。”

    安远一改刚刚正经的表情，露出有些自得的笑容，仿佛完成主人指令后，等待主人嘉奖的萨摩犬。

    文瑛笑着捏了捏他的脸rou，安远露出“哎呀好疼”的表情，文瑛又给他揉揉。

    见他面前的食盘空了，她说：

    “你自己玩去吧，我在这坐会。”

    安远两眼放光，也顾不上乖巧了，端起盘子立刻跑得没影。

    万希青看了失笑：“你这小男伴还挺有意思。”

    “是啊，一听到吃的就两眼放光，也不知道是来陪我，还是来陪吃的。”

    文瑛说着，目光去找黎盛的背影。

    宴会厅里三三两两，聚着不少人，当中又用十几张长桌分类摆放着各色美食与饮品。餐具一律采用西式，样式精致，或金或银地堆叠在一起，在头顶欧式水晶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黎盛穿过长桌，一直往最里边的位置走去。一位举着蜡烛架的服务员从他背后遮过，等服务员离开，黎盛也不见了。

    文瑛眉头皱了一下，眼珠往那里来回扫动。视线里匆匆闪过了什么，还不等她思考，她就已经看了回去。

    就见一瘦高青年站在她的两点钟方向，侧对着她。

    青年身处最后一张餐桌前，桌上没有摆放食物，只有一架架蜡烛在他的背后静默燃烧，仿佛一片黄昏。

    杜，兰璋。

    名字自动从脑海里跳跃出来。

    文瑛抬起左眉，后背靠上座椅，坐姿调整为更为随意舒服的姿势。

    她抱着两臂，饶有兴趣地注视杜兰璋。

    半月不见，杜兰璋的头发有些长了。耳侧的发丝遮住大半个耳朵，眼睛藏在刘海背后，他又低着头，更看不清脸上神色。

    他手里既没拿吃的，也没举酒，倒是有只手撑在身后的长桌上，整个人也微往后靠。

    文瑛看着看着，神情渐渐疏离。

    杜兰璋身侧一步的距离，站着个男人。

    “孟旗山？为了给外甥过生日，特意从国外飞过来了吗。”万希青自语道。

    文瑛转向她：“认识？”

    “之前在国外出差的时候见过一次，孟老爷子的小儿子，常年定居在国外，听说上次回国还是老爷子六十大寿。”

    “他对面那个，”万希青笑得深意，“我想不用我介绍了。”

    文瑛不动声色。

    万希青从桌上端起酒杯，捏在手里摇晃：

    “看来杜泽想抱你的大腿没抱成，转眼又要去上孟家这艘大船。把自己的弟弟送出去，真是……”

    “弟弟？”文瑛忽然说。

    “你不知道？”

    文瑛知道，但为了让万希青说更多，所以她不知道。

    她微笑摇头。

    万希青很诧异：“我还以为你是看不惯杜泽卖弟弟，才拒绝和他交易的。”

    那晚过后，文瑛除了向酒店索赔，再没任何表示。

    这种无事发生的态度，无声宣告出你们拿出的东西我不感兴趣，我也不想和你们多做纠缠，此事就此作罢，如再缠夹不清，酒店便是前车之鉴。

    她选择息事，好让杜泽宁人。

    ——宁杜兰璋的人。

    她不知道杜泽与杜兰璋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她如果追究杜泽，杜兰璋夹在中间，恐怕不会好过。

    再者，这种事情，真追究起来又能如何呢？

    都是圈子里司空见惯的事，做得多了，反而落人口舌。

    “不，我只是，”文瑛看着万希青，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我有安远了。”

    那个正在美食丛林里穿梭的小人影在她眼角跑过。

    万希青露出一个“得了吧”的笑：“你的小安远还能在你身边待多久？”

    她接着示意了下杜兰璋，说：

    “他是杜明礼在外面的儿子，看风头，杜家有几分要他认祖归宗的意思。杜明礼早年四处留情，以前也有女人带着小孩上门认亲，不过被拒之门外了。

    “梦云这几年在杜泽的管理下节节败退，他突然把这个弟弟认回去，先一个你，再一个孟旗山，我看他打的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你是拒绝了他，孟旗山长年待在国外，手里不干不净，玩得可比国内花哨多了。

    “啧。”

    她以这声啧叹作为介绍的结尾。

    哦，私生子。

    文瑛咬着这三个字，视线再度幽幽转到杜兰璋身上。

    孟旗山在她们谈话的功夫里，又凑近了杜兰璋半步距离。他手里举着红酒杯，递在他与杜兰璋的中间，做出一个请酒的姿势。

    从外貌上看，孟旗山保养得不错，看着不过三十出头，身材匀称修长，经年的富贵闲散浸yin，举手投足间倒也有几番气度。

    杜兰璋的头侧向他，似乎在说话。他身体微叠，靠后在桌子上。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上去，二人气氛还算融洽。

    文瑛看了一阵，还是收回目光。

    没过多久，头顶的吊灯灭下来。众人诧异之中，有人低低咦了一声，发现周身不知何时摆上了许多蜡烛，在灯光消失后，烧成橘黄的光泽。

    接着又不知从哪传来大提琴演奏的乐声。

    在这低沉雅致的音乐里，宴会厅西侧的大门被打开，一个十八层高的巨型蛋糕放在推车上，由三名身着白色礼服的服务员推进来。

    孟小公子与爷爷面带笑意，站在中心位置看着蛋糕车向他们推来。宾客反应过来，掌声先是从某处角落响起，再席卷整个宴会厅。

    文瑛同样起身为孟小公子相庆，她看着周身昏暗的环境，想了想，往后面退去。

    “抱歉，让一下。”

    她在与杜兰璋一桌之隔的位置停下。

    孟小公子这时正踏上脚凳，要去吹蜡烛，文瑛把这轻快的场景收入眼底，脸缓缓侧向身后的黑暗。

    如果万希青说的不错，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孟旗山不会放过。

    然后她看见，孟旗山果然一手搀起杜兰璋的手臂，一手落在杜兰璋肩膀上。

    杜兰璋晃了晃脑袋，抗拒地将手臂从孟旗山手中抽出，又推落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

    这两下动作像是花光了他所有力气，在暗黄的光线里，他完全后靠上那张布满蜡烛的餐桌。

    他撑在桌边的手不断收紧，收紧，人不自主地往下滑，手里捏着的桌布跟着被拽下来。

    蜡烛跌倒。

    “啊——！”

    有人惊叫。

    文瑛抱住了即将跪地的杜兰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