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竟然是他

    已经许久没见肖期邺，我甚至忘记这个人。

    若不是今日到永曦公主府……

    眼见着肖期邺带着淳光公主渐渐向我们走近，我恨不能原地消失。

    肖期邺眉眼带笑：“宋郡夫人，好久不见。”你脑壳有病的好久不见，没看到淳光公主的眼神刀要把我切片了吗？

    我领着楚啸玉，止住肖期邺的话头，赶紧问淳光公主和肖驸马安。

    淳光公主还没发话，肖期邺直接走近我一步：“今日楚承直郎不来？”他瞟了一眼楚啸玉，对我道：“这毛都没长齐的少年，宋郡夫人可得看紧，免得又被哪个公主瞧上，掳去做夫婿。”

    到底是在点我还是在点淳光公主？我看淳光公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楚啸玉眼底已带有怒色，他十分记恨肖期邺，因为楚靖越将我被肖期邺欺负的事情转告他，要他注意保护我。

    我不着痕迹地白了肖期邺一眼，道：“二叔有些公务处理，暂且抽不开身。我想，我与小叔足矣代表太尉府的诚意，肖驸马认为呢？”

    肖期邺双手抱胸，神情阴冷不可一世，嘴上却说：“当然。”

    淳光公主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宋氏，别人说你好不容易攀了高枝，再不愿落回地里。虽然死了丈夫，但处心积虑还要把楚家牢牢握在手里，筹划再嫁一个太尉之子。楚二郎与楚三郎，你选好了吗？”

    “淳光公主——”楚啸玉刚开口就被我打断了，我生怕楚啸玉得罪人，自绝前程。面前这对夫妻咄咄逼人，气焰嚣张，但无论哪一个我们都惹不起。

    我诚恳道：“淳光公主，不想起飞的麻雀从来不是好麻雀。麻雀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凤凰，可地上的人多，她只是能够在枝头栖息，就已经足够令人妒忌的了。而拥有整片天空的真凤凰，根本不在意一只小麻雀，更不会在意地上那些聒噪的凡人。”

    见淳光公主的脸色肃了肃，我才道：“楚家枝繁叶茂，不是一道门、几双碗筷那么简单。又怎会轻易交付在一个人手上？承蒙翁爹看得起、亡夫信赖，我才能承担家中部分事务，尽绵薄之力罢。二叔与小叔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他们对自己的婚事有特别的主见，不接受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相信他们遇到心仪的女子，定会立即求娶。”

    双方态度和缓后，我以要去向清阳郡主当面道贺为由，抓紧带楚啸玉离开。

    “嫂嫂，你可太会说话了！”楚啸玉揶揄我。

    我苦哈哈道：“是身份、是本钱。是因为翁爹作为八皇子得力重臣，又受皇上重视，他抬举我；还有你大哥，我因为你大哥英勇就义在圣人面前露了脸，谁动我谁就打了天子的脸。要不然，他们能站在那里听我把话说完才有鬼呢！”

    “嘻嘻，嫂嫂就是聪明！父亲、大哥、二哥都让嫂嫂做主母是有原因的！外人不懂，纯粹嫉妒。不过嫂嫂到底要嫁给我还是二哥？”

    “谁都不要！”我低低恼道，又推了他一下，“待会儿去见清阳郡主，你好好说话。”

    楚啸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表示烦躁：“怎么好好说话，我跟她又不熟。”

    “啧！人家要去金国和亲换取两国和平！”

    “是她外公让她去的，又不是我让她去的。”楚啸玉小声反驳。

    我一时无语，楚啸玉就跟我大眼瞪小眼对视半晌。我斟酌着说：“作为她最后喜欢的人，你稍微安慰一下她。或者……笑一笑。你知道你笑起来春日灿阳、山花烂漫，顶顶好看的。未必不会成为他日清阳郡主独在异乡的一丝慰藉呢！”

    “我对她笑你不会生气吗？”楚啸玉先是欣喜，随即又疑惑起来。

    我不会生气，我也没有资格生气。虽然我私心里很想占有这些美好的男子，但期限是多久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期待过有一个男子能对我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样独特的幸运不属于我。即便是我喜欢了很久的楚离落，我也早做好心理准备未来他会腻烦我、纳妾收房、让别的女人生下他的骨rou。

    此时楚啸玉希望我生气。情人间的连接很弱，必须通过很多情绪来表达在乎。

    我歪着头对他说：“如果你对她笑一辈子，我当然会很生气。明明是我喜欢看的，为什么要分给别人？但你只是对她笑一次，这笑容里包含了鼓励、宽慰和善意，不包含爱。有何不可？难道我喜欢你，就要阻止你和这个世界交流吗？”

    “嘻嘻嘻……”楚啸玉开心不已。

    我走出一大截，回头发现他还在原地捂嘴笑，我只好弹了他一下脑瓜崩：“乐什么呢，赶紧跟上。”

    前些日子司琦荌倒追楚啸玉的消息满天飞，令原本名声不显的楚啸玉在临安小火了一把。随后人人都知道那个天天跟在我身边的俊小生就是楚啸玉，便也猜到了为什么清阳郡主追男失败。

    有些原本和司琦荌结过梁子的人开始攒司琦荌的笑话，故意拿我和她对比。我今年十七，比她长三岁，出身一般，还嫁过人、死了丈夫。楚三郎居然为了我拒绝清阳郡主，他们让司琦荌丢大脸。

    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前天金国来使看中清阳郡主，点名要清阳郡主和亲，圣上应允，十日后出发。永曦公主府得了消息，大摆筵席，为上门恭喜道贺之人，且为郡主践行。

    太尉和楚靖越都在第一时间书信道贺并送上厚礼，上门吃席就由我和楚啸玉负责。这里实在有太多无关痛痒的问候寒暄，他们那种做大事的人吝于耗费时间。

    司琦荌先见了我一个人，留楚啸玉在外。她的形容憔悴，想必两天没怎么睡：“宋倾苒，收起你猫哭耗子那套！我有千百种方法收拾你！”

    “清阳郡主，如果我假仁假义，我没必要亲自来见你。我只需在永曦公主面前打个招呼，然后落座，等着这场虚无的宴会结束就可回家。”我平静道。

    “这么说，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司琦荌扁着嘴。

    “同为女子，难道我们之间仅有恶意相向吗？你也去过城门，亲眼目睹关雅岚人头落地，难道你是故意去看她笑话的吗？”

    司琦荌背对着我坐在凳子上：“我和你不一样。”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看我，我说：“你当然和我不一样啊。你是尊贵的清阳郡主，要嫁也要嫁高贵的金国皇子。你承担的重任天底下没有旁的人背负得起。”

    司琦荌眨了眨眼，没有刚刚的怒气：“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一个人无法把控自己的命运走向，在这个时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关键是，你要如何把所有情况都变成利于你生存的。我把他给你带来了，”我指了指窗外看着天空发呆的楚啸玉，“他和你说会儿话，或许能令你开心一点。”

    “宋倾苒，你嫁给楚离落是什么感觉？”司琦荌在我临走前问我。

    “清阳郡主，我和你不一样。打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我要嫁给这个人。我喜欢他。但成婚后对于我来说，他变得陌生而可怕。表面上他爱我珍视我，实则我们俩私下相处的每一个夜晚我都觉得屈辱和受尽折磨。我的身体像是他的玩具或鞭笞的工具。而他突然身陨反将我们更加牢牢地绑在一起。清阳郡主，无论如何，你总不会沦落成我这样子。”

    出门走了几步，我碰见永曦公主，当今皇上第一个孩子，八皇子和十三皇子的长姐。

    她对我道了声谢。我不解。

    “你方才与楚三郎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外间对你的传言属实不公。”她说。

    这时又见卫太师妻子郑氏带了一大群人迎了过来。郑氏与永曦公主是昔日好友，自然聊得投契，话多。郑氏带来的小辈除了已经嫁为人妇的卫二娘、卫三娘、半人高的卫小娘，还有濯濯如春月柳的卫四郎。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少年不正是当晚我窃玉偷香的解药吗？他不是卫太师的木僵弟弟！他是卫太师的神童儿子！现在轮到我僵了。

    他……知道吗？

    我没见过他睁眼，所以当时他到底醒了还是没醒？好像迷迷糊糊之间我听见一句“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是他问的吗？还是我错觉？

    郑氏与永曦公主愉快，逐渐走远。我略感放松，不想转身就见独自留下的卫四郎。

    “我叫卫冬卿。”他突然自报家门。

    “啊？我、叫、宋倾苒。”我呆呆愣愣地回。

    卫冬卿清逸浅笑：“宋jiejie，是你吧？那天晚上。”

    我吓得连忙将他捉进假山后：“那时你醒着？”

    卫冬卿讪笑：“怎么可能不醒呢？错过精彩可要抱憾终生的。”

    “我没点你哑xue，你为何不出声制止我？”

    “你把我错认成我小叔叔了，我不敢声张。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在对我做什么。”

    我愧疚极了：“卫四郎，真的很抱歉。你也知道，我当时‘急需’，是因为错把你当作卫小郎，才会对你那个的。你年纪还小，可不要留下什么阴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