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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

    

杀手



    绝世的暗杀者忽然知道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小meimei。这个消息并非从任何人那里听闻,而是他亲眼所见。

    这单生意很容易,不过是暗杀一家末流贵族。守夜的侍女在门口熟睡,他如入无人之境,匕首溅出的血迹都不曾弄脏衣袖。扯过床幔条斯理地擦拭刀尖,他的目光望向衣柜,那里藏着一个孩子。

    他只是拿钱办事,多杀一人的酬劳可没有人会支付。转身推窗,晚风浮动飘纱,他若有所觉地回头,赤脚走来的孩子如无声无息的小猫。她把双手攥着的笨重刀子放在脚下,俯下身朝他磕头,又仰起脸,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你,哥哥。

    月光在这一刻映在她的眼底,紫罗兰色的眼瞳涌上血一般的红。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恩人停下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地转身。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慢慢摘下兜帽,和她如出一辙的银发倾泻而下。

    :你的母亲,是叫奥菲利亚吗?

    女孩点点头。

    :她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女孩指着床上的夫妇:给他当情妇,生下我,最后被她害死了。

    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重新转身,却被小小的手拽住了斗篷,完全变成红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她说:哥哥,你真的是我哥哥对吗。带我一起走,求你了,我什么都能做。今晚你不来,我也能杀了这两个人,我可以变成和你一样厉害的暗杀者。就算不行,洗衣做饭打杂我也什么都能做的,带我走吧。

    她的声音放得很亮,依然没有惊动外人。他意识到门口侍女的昏睡并不是有意失职。他伸手拎起瘦弱的女孩,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眸乖巧又坚定地看着他。

    :你和母亲很不像呢,难道更像躺在那里的死人?他轻轻眯起眼睛。

    女孩干笑了两声,脑筋转得极快:真要论起来,当然更像哥哥啦。她四指并拢举到耳边发誓:带我走吧,只要一点点食物就能活,绝对物超所值的,哥哥!

    他沉默地把她放下来,女孩捧着手,扬起的小脸充满希冀地闪烁。

    :给你五分钟收拾行李。赃物别拿带家族纹章的,不方便处理。

    :收到,哥哥!

    这一单生意,绝世的暗杀者除了报酬外,另收获拖油瓶一只。

    :你再把胡萝卜剩下我就把你丢到森林喂熊。

    :不会的,哥哥,现在我去森林已经没有动物敢靠近了。

    :距离你举得起剑这才几天?

    :不是、哥哥,动物们不是怕我。meimei跳下椅子,轻手轻脚地往他身上爬,窃笑着搂住他的脖子蹭:是怕你。我身上有你的气味,我们在一起太久了,动物比人类聪明得多,知道谁是不能招惹的。

    哥哥忽然掏出一个小瓶子,不等她看清就往她脸上喷:咳咳……诶,什么,还挺好闻的。

    :安神作用的香水,不是最近阴雨天总在做噩梦吗?……不过可惜,既然需要我的气味,看来这个也不能用了。

    他作势收手,妹却抢先一步夺过,猛地往他脖子里喷,喉结是人体脆弱的部位,全身的肌rou一瞬间绷紧。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推开她,伸手叉起胡萝卜块塞进她的嘴里。

    她咳得更厉害了:这、这才是谋杀啊,哥哥!

    香水过于甘甜的气味萦绕彼此,哥撑着手臂看她手忙脚乱地举着杯子大口喝水,之前的问题又飘悠悠地浮现,真不知这孩子到底是像了谁。

    母亲是有缺陷的、被人厌弃的异族人,本该有自保能力的血瞳总是盈满悲伤哀怨的紫罗兰色。童年里,母亲会在父亲家暴时护着他,那些睡不着的夜晚,也是她在耳畔哼出轻柔的歌谣。但父亲决定卖掉他时,母亲还是点了头。

    她也没办法,他知道的。所以后来回去杀了父亲,知道母亲改嫁便不再继续追查,有意将她的讯息隔绝起来。反正他早已是独自一人。

    原来她已经死了。

    本该是最后一丝牵绊都不剩的,却平白冒出了一个猫一样的小家伙,聪明、机敏,三言两语就开始叫他哥哥。

    为什么会带她回来呢。

    哥回忆着她乖巧遮掩下烈火般熊熊燃烧的眼神,她说的很对,数来数去,她竟然是最像他的。那种得寸进尺的讨巧劲让她因为身世在旧宅吃尽苦头后,也笼络人心占了不少好处。她身上没有伤痕,瘦弱主要是由于挑食,下人的饭菜本就单一朴素,她又长了条精致的猫舌头。

    当他问起明明可以过得不错,为什么还选择暗杀主人,meimei用你明知道的眼神谴责地看着他。

    确实,他知道的。训练营里,那些不思进取的人根本活不到天明,不怀着恨意,不朝着复仇的目标前行,他们都无法生存下去。而得手之后,内心也不会因此空虚,生为享乐,只会无休无止地贪婪下去。他们是如此相似。

    她总喜欢粘他,没见过这么亲人的小猫。靠近后便不知不觉就坐到他的腿上,攀着脖子亲亲热热说小话。她像照镜子似的了解他的底线在哪,几乎没有一次惹恼过他。

    这种游刃有余又在另一种层面让他不快,因此又一次出任务时,他带她一同去,指着昏迷的任务对象将刀子递给她:训练这么久,也该自己动手了。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这是她选择的路。妹并不后悔,兴奋的热气蒸腾着透出每一寸毛孔,但落刀时,手还是无法克制地颤抖,偏了半寸。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哥哥盖上了她的手,恐惧突然就被羞耻心盖过,她一直信誓旦旦自己什么都能做,实践时却在哥哥眼前露怯,好丢人。

    疼痛让被刺者从昏迷里挣扎着清醒,在即将发出喊声的一刻,她抽刀重新刺入,哥也在同时封住了他的喉咙。他微凉的手指摩挲过她的眼角,动作温柔,话语残酷,他轻笑一声: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同样血红的眼眸对视,她从中看到了一点揶揄和讥讽。她略带恼火地钻进他怀中,气呼呼地答:早就没有了好不好。

    他不意外她的回答,但最后一丝放她重回正常生活的理智也随之飘走。他们如此相同,本就该走同一条路。

    那一晚meimei睡得并不安稳,他给她喂了一点助眠的药物,躺在床上拨弄她潮湿的发丝。

    思绪纷繁,但愉悦占了上风。

    入眠后竟也没再做噩梦,第二天清晨,妹醒来时,嘴巴像被虫子咬过。按说哥哥的体质能恐吓驱退的不止动物,那只能证明他没有整晚都陪她睡。

    哥哥怎么能喂两片药就当打发她。正气呼呼地举头抗议,却后知后觉他今日竟然睡得格外安稳,察觉动静后缓缓睁眼,沾着睡意的嗓音竟然有几分缠绵地叫了她一声,meimei。

    这是第一次。妹怔然抬起昨夜第一次杀人的手,按上自己的心口。

    心脏第一次跳得这么惊人。

    ——

    此后大陆开始流传「绝世の暗杀者?夫妇」传闻。谣言每每入耳,妹不止一次抗议:是兄妹!被哥早有预料地堵住唇。

    完全没有苦大仇深的乐子人兄妹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