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难追
第五章 难追
他几乎是她一直不敢提起的秘密。 “我帮你叫个车” “不用,我就住在附近”,三田拎上琴箱,转身匆匆离开。 角名望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光渐渐淡下。明明住的地方并不在这,他知道三田在撒谎。直到身边人喊了声,角名堪堪收回视线,继续对meimei乱跑的行为叮嘱。 “哥,你是不是喜欢绯夏姐” 或许亲兄妹间天生就能感知到异样,角名南音话落下的同时,角名就迅速地回以“你说什么呢”。 这般的不自然,少女只是一笑,怂恿道“喜欢就去追啊,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角名摸了摸meimei的头,以小孩子不会懂大人的事情为由。因为南音并不知道三田已经嫁给了佐久早,所以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对方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 再者他们之间也是法律上的兄妹。 “你小时候还哭着不让我被抢走呢,怎么现在就把我往外推?”角名打趣的开起玩笑。 少女忙脸红的反驳那是以前不懂事,她现在自然没有那么想过。想起这件事情,南音也一阵歉疚,转而升起了个好主意,她喊着自己哥哥能不能找哪天时间带她去向三田道歉。 看出meimei的小心思,角名到底露出了笑容,“哥哥没白疼你”。 至于其他,角名都不得不放在心里。 三田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快速的跑进了附近的巷子,恶心欲里胃开始翻涌,她忽然感觉到了疼痛,顾不得什么的蹲下身。 心跳快的异常,过去的一幕幕追赶着她,撕扯里三田的手脚不禁发冷。 隐约的听见了什么声音,一直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蓦然抬眸,对上宫侑关心的眼神,他着急的问了好几遍,耳鸣过去,三田也渐渐清醒。 “你能不能别管我了”,她太累了,现在一点应付宫侑这个疯子的力气都没有。于是破罐子破摔,反正搞砸、她最擅长搞砸一切。 只要说点什么难听的话,把人赶走就好了。 三田讲了许多,骂也骂了,几乎是用上了她所有的词汇量。然后等着眼前人露出震惊、失望,但偏偏宫侑没有,他甚至是笑了出来。 “刚刚那个是骂人的词语吗?哇,我们绯夏现在脾气还真是有点差” ..... 没了?只是脾气差?三田露出了点迷茫。 看着对方这般模样宫侑心一软,伸手毫不客气的摸摸爱人的头发,搅得有点乱后心虚松手。他接过压在她身上的包,自然的背在了他自己身上,“累吗?累的话我背你回家”。 “你是蠢吗?我都这样骂你了,你干嘛不对我发火” 宫侑一愣,讲出的话发自真心“是个人不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我干嘛对你发火,又不是你的错”。 沉默良久,三田低声一句,“这里离家很远”。 宫侑反倒起劲,开始炫耀他的肌rou与运动,忙说就是背着她跑回家都是小意思,他这自吹自擂的作态惹得三田笑了出来。 远远地原本担心的角名折返,看见的是三田轻松地笑容,那是远没有在他面前那般的局促。 角名松了口气,没有注意背起三田的是谁,他只知道她确实是有人陪伴,不需要他担心。 于是还真的趴了上去,前面背琴后背人,宫侑稳稳当当的起身。 她伏在对方的背上,久违的感受到了心安。 宫侑这个话多的还在喋喋不休,就算三田刻薄一句你怎么话这么多,宫侑都能油嘴滑舌的接上他只有和喜欢的人才这样,如此不要脸的话。 路灯下,感到安全的不止三田一个。 ——在三田若有若无的抗拒后,佐久早没有表现的再激进一步,他又退回到了原本有分寸的地位上。 他们之间除了早晚饭的交流和偶尔的几句话,暂且日子平静了下来。 当他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后,却先看见了宫侑走出小区大楼,他猛然间有一个念头,直觉宫侑就是从他家离开的。 两人迎面对上,宫侑也没有想到佐久早会刚好回家。 虽然说看不到佐久早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去追求三田,但现在乍一对上面,其实心里还是会有一种对兄弟的抱歉。 几乎是这么一对视,佐久早就迅速的明白了宫侑的心思,他停下脚步,在快擦身之际说出,“离我的妻子远一点”。 只要想到宫侑这张和宫治一样的脸,佐久早害怕妻子会因此、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抱歉,小臣,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宫侑没想着隐瞒。 一拳挨上了脸,宫侑也有火气,他纯粹是觉得这辈子的自己老婆被抢走,明明以前都没有佐久早什么事情——混乱里宫侑忽然想起了在妻子葬礼上看见的佐久早。 彼时他沉浸在心伤的情绪里,谁都没有留意,现在看来明显有哪里不对劲。 这样一想宫侑也紧着来了性子,两人扭打在了一块儿,最后都挨了伤。 半小时后两人彻底是闹得不愉快,带着伤的宫侑去了宫治的饭团店,两地相距并不远。正准备打烊的宫治就看见了坐在吧台边的宫侑,以及明显的脸上伤势。 “怎么了?和谁打架了?” “小臣呗” “那你是活该”,宫治凉凉的丢了一句话。 听到这里宫侑又想起了宫治对三田的态度,他忽然看向对方,说了一句,“我活该?哈,你呢?”。 擦拭着茶杯的宫治顿了顿手,抬眼看向自家的兄弟,彼此一起长大多年,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许多。于是两人谁都没有再回答,气氛诡异的沉默下。 门却再一次被拉开,这一次进门的是角名。他对屋内宫侑的存在感到惊讶,说了句怎么都在呢。 “你这脸上…”角名看了看,顺手拿起手机给宫侑拍了张照。 “你想死啊”狠话是这样说,宫侑动也没动。 角名觉得好笑,问了句这猪头样是被宫治打得吗,奇妙的是还真不是。不过若是角名晚几秒出场,结果就又不一定了。 在排除掉身边人是情敌,宫侑是个爱恨自如的性格,提了句佐久早。作为中午刚把宫侑捞出来的,角名瞬间就能想明白,青年垂下眼,望着翻腾茶叶的水杯。 “别去打扰他们了,你倒是懂事一点”心绪混着茶水,角名一饮而尽。 这话听得宫侑差点要笑出来,说的可真是刀没挨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 那当时他和三田新婚燕尔,角名是直接搬到了他家对面,论起小三的功底到底是谁不成熟! 宫侑忍住了,特别是非分明的没有冲着这个角名,气不过的就嘁了一声。 “她哪里幸福了!”最后孩子气的如此一句,没有和他结婚,三田和佐久早能有什么幸福。 就佐久早那个洁癖又欠揍的性格,宫侑开始不断诋毁自己队员,要是哪家记者在,定会以为是队内不和的大新闻。 闻言角名没有说话,那年婚礼他也去了现场,在知道佐久早的心意与诚心后,角名是亲眼见到了幸福中的三田。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看见对方高兴更值得。 因为爱,角名松了手。 而吧台内,对于宫侑的话宫治深有所感,他见过三田绯夏在婚姻里痛苦的模样,他能成功还真是借着佐久早的缺位。 暖调光下三人各有心思。 另一边的佐久早进入了家门,客厅里并没有人在。三田一回家就进了浴室洗澡,她今天实在是疲惫的很,简单的洗漱后便上床睡了觉。 等到佐久早靠近的时候,三田已然熟睡。 他在她的身上闻到了没有散开的酒味,是去喝酒了吗?是和宫侑一起去的吗?太多太多的疑惑,佐久早都得不到答案。 毕竟这段关系是他苦苦在维持,佐久早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找谁说。 他大概也是觉得很委屈的,因为什么都记不得,因为不知道自己做过了什么事情。 他太想太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现在能猜出的是这段婚姻大概率是他强迫的,佐久早只当是因为他拆散了妻子和宫治,所以对方才对他喜欢不起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佐久早也依旧不想放弃,他想着总有一天对方是有可能喜欢上他的。 这样的念头天真又执拗。 趁着爱人听不见,佐久早轻轻的说出了心里话,“绯夏,你有一点难追…”。 “也给我一次机会吧”。 ——雷雨绵绵,秋夜冷得刺骨。 在日复一日的暴力与酒精中,三田的母亲收拾了行李,于一个夜晚独自离开。那天晚上三田被丢下了,不论她怎么哭着喊母亲,求对方不要抛弃她,女人也都只是哀切又决绝的走远。 锁上的大门与紧闭的窗户,无论多少眼泪都喊不回。 只有母亲远走的背影。 回到家的父亲没有找到人,愤怒与背叛的极端情绪下男人从衣柜里拖出了躲起来的女孩。 能记住的只剩下疼痛,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看到有举起手、脸上有生气的表情,三田都会下意识的掉眼泪,祈求对方不要打她。 那是截然不同的十岁节点,被留下与被带走的人生。 父亲总在清醒的时候哭着道歉,说着他不是故意的,可一旦喝了酒,所以温柔的模样都变作狠厉,落在身上的疼痛不会结束。 如此狼狈模样也引起了学校里同学的疏远,无知的孩童会拿他人痛苦取笑,除了画画,在饥饿与嘲讽里她找不到其它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如此两年。 母亲没有回过家,父亲也依旧是面目可憎的双面人。有许多时候,三田会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幸运的只有她一个。 所以十二岁那年,受不了的三田在回家路上站上了桥沿,久久凝望底下的湛蓝湖水。 荡漾里像是谁温柔的瞳色,澄澈明亮。这是一条鲜少有人经过的路,天空与湖面的界限逐渐模糊,似乎是张开了怀抱。 她闭上眼睛,任由风穿过身体。 世界变得轻盈。 天地倒转,温暖的湖水卷席,从鼻腔进入肺部,刺痛的窒息感渐渐强烈。 三田忽而又不甘心起来,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架不住求生欲出现的迟,她还是个不会游泳的。 手腕上有了力气,她睁开眼睛,在刺痛中看见对方的背影,乌黑的发色。 再之后三田被拉上了岸,她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没多久父亲酒后犯罪被关进了监狱,在家庭所的调查里三田遭受虐待的事情被曝光,靠着舆论的可怜与资助她进入了福利院,后面也顺利上了附近的初中。 或许是上天的垂怜,在福利院的三田日子正常,甚至她的画一度被看中,她早早的接触了相关绘画领奖金的比赛。 福利院的老师温柔,同学善良,她喜欢在那般的家庭里,也愿意用画画赚钱,用自己的悲惨遭遇博得同情。 因为自尊什么的,比起吃不到饭,比起天寒地冻又都无足轻重。 除了在学校里遭受一些恶意男同学的嘲讽,她的日子比之此前好了许多。 但也只因她的一次拒绝,在回家的路上三田被拦了下来,也是在那天开始遇到的宫家双子。 宫侑自从提了保护后,开始时不时地出现在三田绯夏的面前,她倒是能理解,这个年级的男孩确实是喜欢做保护人的英雄行为。 甚至因为宫侑宫治的存在,sao扰三田已经少了,她乐得在这样的环境里。 没有人搭理也可以,三田的性格本就不喜欢与谁交流,再者她没有时间社交。除了画画,便就是学习、在发现竞赛的奖金多后三田努力的争取名额到参加比赛。 三田绯夏想要离开兵库县,离开日本,年幼的她想远走高飞,去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地方。 但她的生活因为偶然,搭上了另一种命运的开始。 诚然一开始她并不熟练多了人出现,因着和谁都习惯保持三步距离,宫侑偶尔的行为过于靠近。第一次的时候,三田下意识恐慌的抬起手,那是个减少挨打的姿势。 宫侑愣在原地,三田也无措。她知道她看上去像是个怪人,过去也常常因为她这份敏感,才没有敢靠近。他们会冷嘲热讽的说着该不会还要去找看老师告状吧,如此的笑声。 就在这时,宫治拽住了宫侑扯着人往后退了两步。 安全范围外,三田松了口气。 两人没有道歉,反倒是直接以话题转开,也曾经是有同学不慎的靠近,在看见三田的反应后对面道了歉,紧接着见过的人都开始绕着她。在宫侑和宫治的面前,三田久违的感受到了自己是个正常人。 是以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里,三田堪堪放下了这份戒备心,她也交到了朋友。 某日宫侑熟练地跑进三田的教室,直奔着对方的座位,随意的就撑手搭在三田的位置上。 “过两天来不来看我和阿治的比赛,这可是参加全中大赛的最后一场,很重要的哦” 三田合上课本,对于宫侑来说哪一场比赛不重要,每回的话术都说是特别重要的比赛。不过三年的相处,三田确实一次都没有去旁观过宫侑他们的排球赛。 宫侑并不意外对方一时没有回答,毕竟在他看来三田绯夏的性格就是如此,他有时候还会佩服怎么会有人可以做到好几天的不说话,真的不会憋死吗? 没由来的他嘟囔了句,还是冷冰冰的模样。 “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父亲的话响起在耳边。 当下与宫侑说出的话仿佛如出一辙,三田瞬间起了应激反应,冷着声音说那就不要来找她,话一出口已然是收不回。 这话过于刻薄,又不讲情面。 周遭有听到的同学不禁回头,目光所徘徊里宫侑仅仅是笑了出来。似乎是完全不在意三田说的是什么,他说“好嘛,好嘛,那算我求你去看,可以了吗?”。 “我可是特意看过了你那天没有比赛” 在三田看来宫侑的脾气确实是好,她不知道的是要是她这样说,认识宫侑的肯定会连番否认。 大骂那人就是个我行我素的性格,乖戾又嚣张,冷脸骂这个球都接不起来的是废物时,可就是谁看都恼火,只有脑子有病的才会觉得宫侑的脾气好。 但偏偏在三田的认识里就是如此,最后她也没有答应对方,宫侑踩着上课铃离开了教室,还留了句放学再见。 等到全中预选赛决赛的那一天,三田还是去了一趟体育馆。 在聚光灯下的少年们为了热爱拼搏、场上的比分你来我往。三田知道宫侑和宫治两个的排球打的很好,就在野狐初中外也是有名的。 但真的亲眼目睹对方穿着球服的姿态,这种感觉又有些不同,她生出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念头,甚至歆羡这样的人。 事后当宫侑问着有没有去看他的比赛,三田仅是抿唇说了句没有。 宫侑并没有什么不开心,反倒说了句那也行,之后可以跟着他一起去东京看比赛,他们队伍打入了全国,这次一定会拿个第一。 宫治虽然没说话,但看起来也是那般欲望,毕竟兄弟两个的一套DNA里还真不懂谦虚是什么。 真的很厉害,这是三田没有说出口的。 就算是在英雄救美的游戏,三年了也应该结束了。所以她偏头问宫侑,到底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宫侑表现的惊讶,好半天都说不上话。说着说着他自己还莫名憋红了脸,眼神犹豫不定。 三田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意思,误以为这人是被讲出脾气。 迟了一步的宫治出声提了句,“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只是因为是朋友就能做到这样吗,三田不明白,也没想到宫治这个看起来话少的会说出他们是朋友。甚至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跟宫侑相处,对方咋咋呼呼的性格过于热烈,对于她这么个喜爱独处的人来说,有些难以适从。 就这样如此自然的从初中升到了高中。 隔日三田从混乱的梦里醒来,苏醒后渐渐记不得是梦到了什么,宿醉影响头疼。 胡乱披了件衣服,三田洗漱完出门,正好看见厨房里忙碌的佐久早,青年学了好手艺,在家这几天三田就没吃到重复的饭菜。纵使是个口腹欲弱的,也会被佐久早养的嘴刁。 她不禁停下脚步,远远望着。 在她眼睛看不见的一段时间里,她也曾想象过对方是什么模样,什么神情。于是眼睛渐渐恢复的时候,三田最喜欢望着佐久早,哪怕是对方的背影。 在角名之后,她真心实意的喜欢过佐久早。 所以曾几何时开始,他们到了这样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