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糖炒栗子

    宽敞的车上只有两个拘束的人，静静的全是发动机的声音，外面的嘈杂更是反衬车内的幽静。两人都希望打破这沉默，却不得其法，均小鹿乱撞心跳不已，大气也不敢出，更别提率先开口。杜烁前所未有的专心开车，紧盯路况，一点也不能出错；溪乐苦思冥想接下来的安排，那家店也不知在不在，万一不在，又能去哪儿？

    等他们在路边停好车，熟悉的校园风景映入眼帘，校服时期的记忆又浅浅拍打在心口。

    自打溪乐勇闯高一差班、给一个叫杜烁的混混收拾课本后，一些好八卦的同学便开始四处打听、编造故事。第二周杜烁一到校，直接被十几个同学围住（其中并不乏以前从不来往的），他们问东问西，课间也不放过，害得他一直被圈在座位，无法挣脱，那是他在校时间最长的一周。

    同学你一言我一语，他笑而不语。

    “哇，你闷声不吭干大事啊，怎么认识的李溪乐，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她不会是你meimei吧？

    不可能，是兄妹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她是不是你迷妹啊？人家看上你什么了？

    去，别胡说。肯定不可能。”

    ——他按溪乐的叮嘱，守口如瓶，简单解释他们只是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能交到李溪乐？也给我介绍一下呗。

    要是真能交到这种朋友，死都值了。话说，你怎么没跟人家学个一星半点的。

    我还以为你朋友都是我们这种呢，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认识光荣榜第一位。”

    ——当然，这些都罢了，还有一些他不爱听的，强忍着火气不发作。

    “不行，你得帮哥们儿把她约出来，让我也见识一下校花风采。

    你算哪根葱，人家未必看得上。肯定得是学习好的。

    对了，她那么漂亮那么优秀，有没有男朋友啊？

    话说李溪乐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你根据蛛丝马迹给咱推理一下。”

    ——这种问题，他一概冷脸不理，只想他们早些闭嘴。

    就是这个校门，出出进进，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中一度盼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与他同行。恰如今天。

    他们顺着校园四周逛，很快来到了小吃摊。冬的脚步尚未走远，一些行人还穿着毛衣，怕冷的甚至没脱羽绒服。日渐落，街面慢慢冷下来，有人跺脚取暖，有人搓手哈气，人们抱团说笑，一股热气和美食的烟火气同时飘散，使这一片的空气又暖又甜，路人光是远远看着、闻着就垂涎三尺！

    循着那无比熟悉的香味找去，不远处果然有家糖炒栗子。太好了，就是这个味道！一起送小黑回来的路上，也是这个味道，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心情。

    溪乐向杜烁示意炒板栗的摊位，意思是吃这个？

    杜烁忙说好，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现在什么都吃。

    板栗绵软沙质，口感又糯又黏，同时也饱腹感十足（当然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价格亲民）。不过吃着吃着难免口渴，杜烁提出去旁边便利店买两瓶水，溪乐就在路边长椅上等着。

    这时有两个男的骑着摩托路过，穿着时下流行的皮衣和破洞牛仔裤，一个染了金发，另一个长长的斜刘海遮住半只眼睛，看上去像辍学的高中生或者混日子的大学生。总之一身匪气，溪乐认得。

    他们经过溪乐身边时停留了片刻，多看了几眼，以为她也是学生。其中一个打招呼，“喂，小meimei，你哪个学校的？送你一程？”

    “不用了”，她和颜悦色笑着摇头，并没有表现出嫌弃。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我男朋友就在后面买水呢”，说着稍微扭头示意方位。

    那两人自讨没趣，摩托嗡地一下飞走了。

    杜烁原地不动目睹了一切。他本来早就买好了，正在结账，却注意到两个怪模怪样、尖嘴猴腮的痞子迎着溪乐过来，看起来吊儿郎当、贼头贼脑，不怀好意，本想加快脚步早点过去，哪知听到了他们的对答，一时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男朋友？”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面红耳赤，呼吸急促，毛衣有些压力，令人喘不过气，扯了扯衣领，他大口大口呼吸。男朋友？他从来没这么想过，或者说，不敢想。

    现在怎么办？出来买水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再不过去她就要起疑了。没事。装作没看见，没听见，不知道。一切如常，对，一切如常。

    他故作镇定、貌似坦然回到她身边，刚把水递上，哪知溪乐一接过就说了句令他不知所措、难以应对的话。

    “刚有两个男生来搭讪，我为了省事就……就说你是我的男朋友……你不介意吧？”溪乐有点害羞又有点紧张，但直觉认为应如实吐露，不该隐瞒，否则做贼心虚。而且……她也想探探他的心意。

    杜烁万万想不到，她把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掩上的遮羞布又重新撕开，原以为装作缩头乌龟就能无事发生，没想到她竟这么直白了当！当面道破，不给一点反应的时间。怎么办？难道能说介意吗？当然不！

    他用力摇头，但不敢看她。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喉咙发干发痒，像被大石堵住，不上不下，有千斤顶噎住了嗓子眼儿，让他无法张嘴。面红耳赤，从脖子开始凡是露出来的肌肤，都是一片片火烧云，细汗密布，浑身发热。

    溪乐看他这神态就忍俊不禁，觉得可爱又好笑，很少见他这样呢！原来总裁在这种时刻居然像个小学生，哈哈，她转头抑制不住地轻笑。同时用喝水掩饰，作势假装要拧瓶盖，低头一瞅，发现他一只手苍白无力扶着瓶身，另一只手却青筋暴起、硬握成拳搁在腿上，好像还在发抖。

    不知怎的，她突然有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像一道惊雷劈过全身，劈开老树露出新芽，劈走近十年的矇昧迟钝。整个人彻底透亮，她心如云岭，心如平湖，心如明镜。既然他不介意，反正他不介意，他都已经不介意了，那就做实！于是一把握住他的手！

    “嗬！”杜烁再也忍不住惊叹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