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死物

    回到老家

    李桐站在巷子口，身上裹着厚厚的长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沉默地望着前方那座熟悉又陌生的房子。

    和记忆中几乎没什么区别，门前还贴着那对儿春联没有变过，有一边甚至被风化得脱落在空中摇曳，欲坠不坠，她走上前，按住那个要脱落的春联试了几次，没贴上。

    她抿抿唇，有点不甘心，转身去巷尾的便利店买了一瓶胶水，认真地把胶水涂在边缘，涂得很厚，踮起脚按在墙上时因为指尖过于用力，溢出了一些胶在手上。

    很黏，那种缠绕着的阴湿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溺毙感如同台阶上的青苔顺着脚踝攀延而上。

    她搓了搓指尖，看向那对儿春联，上面红底黑黑字印着“欢声笑语全家福，温馨和睦满园春”。

    门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还有酒瓶碰撞倒在地的声音，门外空落落的院子只有枯黄的爬山虎。

    李桐突然觉得自己蛮好笑的，不知道为什么要粘那个已经掉了的春联，看到它又觉得有些扎眼了，伸手想撕掉，指尖动了动，最后还是攥成拳放弃了，算了，毕竟自己二十多年就贴这一次春联，留着当纪念。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门缝，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站在那里，没有进去。

    看了许久后，转身离开。

    夜晚，公寓。

    顾祁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捏着眉心，眉宇间满是疲惫。

    公司那群老东西最近不知又在折腾什么，几个项目被拖着不放，他一整天都在压着火气，回到家就想找点喘息的地方。

    李桐一开门，他就伸手把人扣进怀里，俯身吻上去，手顺着腰线探进去，解她的搭扣，从她身上找点安慰。

    可她毫无反应。

    她甚至连呼吸都平稳得过分，像是被他碰着的不过是一具还温热的空壳。

    顾祁皱眉，停下动作，抬头看她。

    女人安静地靠在门边，垂着眼，表情平淡得不像话，目光没有焦距，整个人像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他心头猛地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李桐。”他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语气低沉，“你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终于对上了他的目光。

    空的。

    她的眼睛还是那副模样，棕色的瞳仁干净得像是能倒映出人的模样，可那双眼里此刻什么都没有。

    “怎么这么问？”她淡淡地说，嗓音不轻不重，还带着点疑惑。她看到顾祁眼中隐含着怒意，可是他为什么生气呢？自己明明这次并没有招惹他，甚至算的上顺从。

    顾祁盯着她，指尖的青筋微微绷起。

    她绝对有事。

    可她那副漠然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刚刚的逼问实在可笑——就像是他费尽心思想要敲开一扇门，结果门内空无一物。

    他以前就知道李桐不和人交心，她对所有情感上的事情都不回应，他习惯了她对自己有所保留，习惯了她的若即若离，甚至习惯了她那些不过是表演的亲近。

    但他没想到，她连敷衍都懒得做了。

    顾祁松开了她的下巴，后退一步，低低地笑了一声，眼里隐着怒意：“行啊，李桐。”

    李桐没什么反应，安静地垂着眼，过了一会儿，她才抬眸看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还要继续吗？”

    不是勾引，也没有一点撒娇的意味，只是平静地询问，就像是在问今晚的饭要不要吃完。

    顾祁的指尖动了动，嘴里有股发涩的味道。

    她是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他现在烦不烦躁，不在乎他对她的态度，不在乎自己究竟是被人抱着，还是一个人站在这里。

    一瞬间，他连话都不想说了。

    顾祁低头点了一根烟，嗓音压得很低：“不用了。”

    李桐“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走到沙发边，打开包，掏出卸妆棉擦了擦唇角的痕迹，动作随意又自然。

    顾祁靠着墙，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眼里透着几分阴沉的意味：“李桐，你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个死物了。”

    她停了一下，没回话，擦干净唇角，又补了一点润唇膏，才站起身，低声说：“我去洗澡。”

    她的语气没有波澜，平静得像是顾祁刚刚的话根本没能在她心里掀起一点涟漪。

    浴室的门关上，水声响起，顾祁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盯着地面，眼神有些阴沉。

    他他妈到底在图什么？

    这女人真把自己关得死死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进她一点了。

    可现在才发现，他甚至连门槛都没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