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清晨，街头比昨晚更显得荒凉。雾气弥漫，遮住了远处的楼房，只剩几根歪斜的电线杆戳在路边，像一群沉默的哨兵。地上散落着破报纸和空罐头，风一吹，满街滚动，像在玩一场没人看的游戏。盖伦低头捡起一个罐头，晃了晃，里面空得连渣都不剩。他咒骂一声，扔回去，罐头砸在路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

    卢西亚跟上来，裙摆被露水打湿，贴在腿上，像拖着一片阴影。她蹲下身，从一堆垃圾里翻出一台破旧的收音机，塑料壳裂了缝，电池盖歪在一边。她咯咯笑起来，像是找到宝贝：“哥哥，看这个！说不定还能用。”

    “废物。”盖伦斯皱眉，想让她扔了，可她已经蹲在地上，拧开开关。杂音刺耳地响了几秒，像在挠他的耳膜，然后一个女播音员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带着电流的沙沙声：“昨夜，本市东区一栋公寓楼突发大火……火势迅速蔓延……整栋建筑被烧成废墟……当局初步调查显示，起火原因可能与燃气泄漏有关……目前确认无人生还，所有住户被认为已在火灾中丧生……”

    收音机滑落在地，摔出一声闷响，电池滚到路边，卡在石缝里。盖伦斯愣住了，脑子像被冻住了一样，耳朵里嗡嗡作响。他低声喃喃：“死了？他们以为我们死了？”他的声音干涩，像喉咙里卡了沙子。他蹲下身，捡起收音机，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想再听一遍，像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卢西亚却眯起眼，嘴角微微上扬，像在品尝什么甜美的秘密。她蹲在他身边，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低声说：“多好啊，哥哥。现在没人会找我们了。我们是鬼魂，自由的鬼魂。”她的语气轻佻，像在讲一个笑话，可眼里闪着一种让人不安的光，像猫在玩弄老鼠前露出的表情。

    盖伦斯没说话。他脑子里闪过公寓里的血迹、尸体，还有那团吞噬灵魂的黑雾。现在这一切都被大火烧成了灰，像一场无声的赦免。他低头看着收音机，屏幕上裂了一道缝，像一张咧开的嘴。他突然用力砸下去，机器碎成几块，塑料壳飞溅到地上，像在发泄什么。

    “自由？”他低吼，声音沙哑，“这算哪门子自由？我们杀了人，露娜，手上全是血！你觉得这火能烧掉那些？”他转头瞪着她，胸口起伏得厉害，眼里满是红血丝，像个困兽。

    卢西亚没被吓到。她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得更甜了：“哥哥，别那么认真。血洗不掉，那就带着它活下去。”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再说，我们不是还有钱要拿吗？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盖伦斯咬紧牙，拳头攥得咯吱响。他想反驳，可她的话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他知道，她说得对。火烧了公寓，却烧不掉他们的罪，也烧不掉那对抛弃他们的混蛋。他低声说：“你真是个疯子。”

    “可你喜欢我这样。”卢西亚wink了一下，转身朝小屋走，裙摆在雾气里晃荡，像个幽灵。她回头喊：“快点，哥哥，我饿了。得想想怎么弄点吃的，再去‘探亲’。”

    盖伦斯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泥，跟着她往回走。雾气越来越浓，街头的声音被吞没，只剩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公寓的火，想着父母的钱，想着卢西亚那双疯子一样的眼睛。他不知道这自由真是假，只知道，他们得往前走，哪怕是踩着血和灰。

    卢西亚在前头停下来，转身看他，手里晃着吊坠，低声说：“哥哥，你说这东西会不会给我们带路？”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一种莫名的期待。

    “别胡思乱想。”盖伦斯皱眉，快步赶上她，“那是块破石头，别指望它。”他没看到，她眼里闪过的那一抹笑，像在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