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章六
一箭之仇,有机会她定从这人身上讨回来。 “好吧,那你可得快点把我医好。” 打好主意,宝珠口吻愈发绵软得人畜无害,轻飘飘地伸手在薛慈眼前晃了晃。 摇晃的影打在他黯淡的青黑眼瞳上,似乎感受到微弱袖风,那如倦蝶栖枝的长睫颤了一颤,密密地合上了。 看来真瞎得厉害,宝珠正要再凑近些,转念一想,是了,此人眼盲,她衣裳上有锦蔻精心调制的熏香,射那一箭时就是凭气味辨认她位置的吧。 想到这里,她暗骂一句狗鼻子。 “公子,下雪了!”抱着披风急匆匆赶回来的辉业激动地形容:“下得好大呢!” 想起薛慈身有不足之症,最是畏冷,他又收了雀跃之态,小心补充:“不过,这雪来得突然,没准明天就停了。” 宝珠闻言没忍住笑了。 “你这鬼丫头笑什么,很好笑吗?”辉业瞪她。 当然是笑你狗腿的样子。宝珠笑嘻嘻道:“小哥哥说错了,这雪明儿可停不了。不仅不停,还会越下越大,下个十来天呢。” 十来天?那岂不成了雪灾。辉业倒吸一口冷气,“胡说!京畿得天独厚,怎么可能受寒灾!我看你分明在咒咱们……” “嗯,我胡说的。”宝珠玩着头发,悠悠道:“小哥哥这么笃定,那敢不敢同我打个赌?” “怎么赌?” “就赌……”宝珠顿了顿,葱手一指窗外,“如果这雪九天内不停,你就打水伺候我洗脚,从此认我作姑奶奶,反之同样,如何?” 九天?少年鼻孔里喷出冷笑,“好。到明个雪停,我等你这丫头哭着鼻子给小爷洗脚。” 对嘛,打赌就是要同盲目自大的人打才有意思。 床上的少女但笑不语。 等两人都闹完了,静静沉思的白衣公子终于清清开口。 “开针匣,我要为这位姑娘施针。” * 那叫辉业的少年这次摆好东西就赶紧出去了。 “请姑娘褪下衣物。”薛慈低低道:“放心,我双目不能识物……” “好的。” 反正不是她的身体,宝珠迅速将上身脱光,直勾勾地盯着薛慈,“脱好了,快把我医好吧。” 屋中一灯如豆,她明显看到男人神色怔了怔。 薛慈叫她放松,如果害怕可以脸朝墙不看。针要从肘上三指的位置刺入,感觉会有些酸。 但是真刺进来的时候,她还是不免感到酸痛难捱。 “姑娘身量多少?”薛慈一边捻转那针,一边轻轻问。 “不太清楚……这重要吗?” 薛慈扎针不快,捻着那针转了有一刻,才慢吞吞说:“有五尺吗?” “……有吧。” 薛慈点头,“手臂这一针够了。姑娘将肩颈位置指给我。” 宝珠带着他摸到颈窝,他的手冰冰的,一碰到就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金针徐徐刺入,背后的薛慈问:“姑娘家中有兄长主事,缘何离家入府?” 宝珠正想说我有哥哥的事你怎么知道,半途想起好像自己前面是提过一嘴,硬生生改口道:“我有……一个哥哥一个jiejie。哥哥不见了,jiejie带着我来混口饭吃。” 薛慈没再说话了,等到扎下一针时才问:“我同姑娘的哥哥很相像吗?” 不像,完全不像。她大哥敖真是威名远播的南海龙太子,怎会和一个起居都要假于他人的病秧子像。 大哥他只是不喜富丽繁服,常着雪衣素裳而已。 “像的。”宝珠老神在在地胡扯,“不然我干嘛对你发呆,被你射了一箭呢。” “抱歉。”男人低低呢喃,手上的动作却未慢半分。 他一惯沉静,宝珠被这些没营养的问题问得摸不着头脑,忽而灵光一闪,转头看向他。 这一回头,她不由愣住了。 轮椅上的白衣男子鼻尖挂满汗珠,每次施针,他都要半身倾过来,全神贯注地在xue位上提刺,绝不可多一寸,又不能少一分。 逗她说话,也是为了判断扎入的深度是否出离。 薛慈先天体弱,又目盲腿瘸,一场施针就已耗去了大半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