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沉默

    根据服务小姐的指示，周奇和周mama找到包间的位置。

    周芸芳在一旁等着儿子开门，却迟迟不见他推门。

    儿子的个头早就超过她很多年，她疑惑的抬头看向儿子，只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她抬手戳戳周齐，“怎么不开门，这时候怎么还愣神了。”说着她抬手推开这道门，这道对他来说世界上最沉重的门。

    门后会是什么？

    会是尖叫的兔子布偶？还是一颗溃烂流出绿色汁液的紫红苹果？还是一个蜷缩在床上痛哭到直不起身的女孩？

    打开门，门后只是带着淡淡笑容的meimei。

    包间顶上淡黄色的水晶灯折射出的隐约彩光撒在周熙的酒窝里。

    她抬眼望向周齐，保持着刚才淡淡的微笑，又快速把眼神转向mama。

    “怎么这么久呀，菜都要凉了”周熙拉动身旁的椅子，伸手去接mama脱下来的外套准备挂起来。

    “熙熙呀，好不容易哥哥回来了，你也不打招呼。”周芸芳坐在拉开的椅子上，抬眼打量这对儿女。

    “妈，你先吃。”周齐也把外套脱下，拿在手里走向衣架方向，周熙的方向。

    周熙还是自然地站在这，好像五年来他们也是这样相处一样。

    她接过他的衣服也挂在上面，有淡淡的烟草味混着熟悉的香水附在他的衣服上，手指感受着衣服上的凉气。

    周奇却不坐下，拿起手机说要去回个公司电话，对方打了好几通都没接到需要处理一下。

    他坐到楼下大堂的沙发上，刚才拿在手里的手机被静静地丢在一边。

    他两只手撑着头，在想些什么。

    突然感觉身侧的沙发陷进去一点，抬头一看，周熙夹着一根点燃的细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沉默的坐在他身旁。

    他静静地看着烟嘴上红色的口红印迹。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你去日本的第一年。”

    “还是不要抽了，不健康。”

    “你把你自己当谁，我的长辈吗？”周熙吐出烟来，在白茫缭绕静静消散之中，两个人对视了。

    “怎么说，我不都是你哥哥吗。”

    “那你就继续骗自己。”细长的手指把烟头稍带力气的摁在面前的烟灰缸里。

    “熙熙…”

    “你别这么叫我！”周熙终于忍不下去刚才的乖巧模样，反感怨恨的情绪战胜本来要出演的好meimei角色。

    “你订婚的那个人，怎么样。”周齐又低头看向熄灭的烟头。他不敢看周熙的眼睛。

    “放心，和你一点也不一样。”她又起身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他不会逃跑。”

    刚才被周齐扔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开始震动，打断了这场不愉快的对话。

    周熙快速瞟一眼他的手机，手机锁屏壁纸是他们小时候在奶奶家院子里拍的合照。

    周熙被圈在周齐怀里，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周齐脸上是被meimei脏兮兮小手摸脏的花泥，而旁边的周熙脸颊上还有刚哭完的泪渍。

    周齐快速拿起手机摁下黑屏，不经意的用余光瞟向对面的meimei。

    她假装没看见，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快点上去吧，回来第一次吃饭也要逃吗。”周熙悻悻的说，随后起身径直离开。

    但她知道哥哥肯定会跟上来。

    果然一大一小排着队走进包间，前面那个小的愤愤的快步走到位置，后面大的慢悠悠的坐下。

    吃完饭，周齐回到老房子准备把行李放到原来的房间里去，转身看见房间书桌上还被保存完好的石膏娃娃。

    他走近书桌，抬手去拿桌子上的娃娃。

    却发现上面被纵横交错的胶水粘合在一起，不细看看不出来这只石膏小兔子身上还有这样的伤痕。

    他把兔子反过来，兔子脚下缺了一块，那本应该是meimei熙字的x。

    可怜的小兔子下，孤零零的只剩下他的署名q。

    他从桌上的旧笔筒里翻翻找找，又在旁边的旧草稿纸上试了好几次，才发现一根能写的笔。

    他轻轻的在兔子脚下又补上一个x。

    他正把兔子放稳，周熙就走进他的房间，静静地倚在门框上看向他。

    “你没锁老房子的门”周熙淡淡的出声。

    他们早就换了新房子，周mama一再要求他和她们一起住去新房子，位置大很宽敞不怕多他一个人。

    他说他想家念旧，要回老房子看看，周芸芳也拗不过他。无果，他拎着箱子回来到梦里熟悉的老房子。

    结果他没关紧大门，让小时候的跟屁虫又一次挤进来。

    “你不是说下午要去弄订婚的事情吗。”周齐从座位上起来，慢慢向周熙那边靠近。

    “啪”一声，周熙抬手狠狠的打了周齐一巴掌。老房子里的东西被搬的七七八八，居然能听出这一耳光的回音。

    周齐被打的脸转到一旁，再抬眼是一张流满泪却楚楚可怜的娇美脸庞。

    周熙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无声无息的哭着。在周齐的心里却听见的是meimei在歇斯底里的怨恨他。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手心火辣辣的痛。

    他的脸有隐隐约约的指痕，被打的那半脸高调的红肿起来。

    他沉默着去拉meimei打他的那只手，放在手心里轻轻的揉了揉。“痛不痛。”他问她的手。

    周齐低头侧着去看周熙的脸，她已经哭成一只小花猫。又用另一只手去擦meimei脸上的泪珠。

    泪，一颗接着一颗，好像永远也擦不干。

    就像两个人的心，在这五年里，漂泊大雨下打着伞也无法抵挡的潮湿。

    “周齐…你怎么….不死”周熙被他拉到怀里，头抵着他的胸口，衬衣前面已经被阴湿一片。她说出来的话因为哭泣穿不上气而变得断断续续。

    “你不是让我不死。”周齐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又顺着摸到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

    “你…还…知道…回来。”

    “我得送你出嫁。”

    “你…是为了..把我交给别人…你才回来…”

    “不是交给别人，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meimei。”

    “我不只是你meimei..”周熙情绪稳定下来一点。“从很早开始就不是了。”

    周齐没有理会这句话。

    她感觉到抱着她的胳膊又紧了紧。过了一会，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又挨着躺在在哥哥的床上，面对着面感受着对方呼出的鼻息。

    像小时候一样。

    也像她16岁那样。

    周齐的手自然的搭在她的腰间，还是那样保持着刚才的节奏，轻轻的拍着她。

    就像原来每一个meimei看完恐怖故事偷偷跑到他床上的晚上一样，安抚着她。

    距离变得这样的近。从距离两国到现在这样依靠着，路程用时却是五年。

    “我有时候梦见你就这样躺在我身边”周熙用手仔细的摸着哥哥的脸颊。“但我知道那是梦，但我不想醒。”

    “只能最后梦一次，熙熙。”两个人紧靠着对方，房间里静悄悄的可以听见两个人的心跳。“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知道”周熙把身体背对着周齐，又往他那边蹭了蹭，将距离拉的更近。

    周熙的脑袋枕在哥哥的手臂上，她的头发有些绕在哥哥的脸周围，弄的他脸上痒痒的，他整个人都感觉痒痒的。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周齐，你又抱着你meimei睡了一觉。”周熙恶趣味的对他说。她直起身子看向身旁早就睡醒却还一动不动保持着紧贴在一起姿势的周齐。

    “你不回去吗？没见他给你打电话。”周齐说的他是她的订婚对象。他不想承认她要订婚，却又因为她订婚回来而又躺在她身边。

    “你从日本飞回来的时候，我和他说分手了。”

    周熙在心里默默想，蒋宥确实没有逃跑，因为逃跑的人是我。

    “那我过几天就回日本…”周齐话没说完，眼前被黑影压住，随之而来感受的是柔软的嘴唇和淡淡的香气。

    他大力的拉开meimei，眼中无法隐藏的秘密在窗外的微弱月光下，被meimei看的一览无余。

    “你也没有放下我，对吗。”周熙被他突然的控制而甩下几根凌乱的头发，显得她像一条等人上钩的漂亮毒蛇妖女，在捕猎对象面前露出极具诱惑力的笑容。

    “回答我，哥哥。”

    回答她的只有房间里另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