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星 chapter 1

    NGC70819星系的第257号行星被证明为最接近地球的宜居星球，由于历史上发现的数以万计的宜居星球都没有探测出文明存在的痕迹，研究人员第一时间并没有很重视它，不过按照流程，他们还是开了个小会拟定出几个方案，呈到最高指挥官的案上请他定夺。中年模样的天文学家敲开理事处的大门。

    向来雷厉风行的领导这次居然看上去犹豫了，他目光扫过报告的第一页，停顿在最后一个名字上，甚至没看看后面的观测照片。

    这位科协天文领域的带头人有点疑惑，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沉在心里，指挥官签完决定，他就有些颤颤地接过文件，面有愧色地开口了：

    “长官……我想申请退出这颗行星的后续探索课题。”

    面目年轻的指挥官抬起头看他，顿了顿笔：“科协掌握所有研究的最高权限，您一定要过来当面跟我说，不止是这一件事吧？”

    老科学家像是准备好了答案，他话语缓慢，带着一点犹疑和悔惧：“是。我想要退休了……”

    指挥官放下笔，示意他继续说。

    “不论我们怎么进步，极限寿命都只能停留在三百岁，那还是在理想情况下，最近，很多相识多年的人都离我远去了，大概死离我也不远了。”

    “别这么沮丧，李博士，您看着还年轻。”

    “最近，身体机能有显著并且不可逆的下滑趋势，也许就如古人说的那样，人的死亡顷如山崩……”

    指挥官记得，两百年前的结婚率还是有的，目前联邦中有妻子的那几个人物，大多是大改造前就结好了婚的。他似乎有些明白过来：

    “博士，您的家人？”

    老科学家颤动更甚，默然以对，于是指挥官也就不再追问。大改造后九十年联邦成立，他继任指挥官已经七十三年，而博士在天文领域兢兢业业两百余年，作为天文领域的权威人物，他的贡献足够一个安宁的晚年了。

    于是他点点头表示批准，告诉博士去人口登记处结算劳力证明，再领取一份死亡津贴，他这边给他开绿色通道，否则去做那些严苛的标准筛查，博士大概率退不了休。

    老科学家转身离去时，指挥官叫住了他：

    “李博士，你们研究天文的视域更宽阔些，有件事我想问问您的意见。”

    博士转过身来示意听问。

    指挥官调出悬浮的数据屏，盯着数据皱起了眉：

    “最近社科上报了一个研究结果，但是他们的负责人根本说不清这些数据的具体解释，他们只说我们已有的模型分析不了这个。”

    博士看到，数据屏上显示出来一个简单的坐标系图表，横轴是AI配给率，纵轴是自杀率，任一个学过基础数学的都能够说出这种图表反映的线性关系，正相关、负相关、微笑曲线、指数……

    然而这个研究跨度长达二十年的线图，却没有显示出任何规律。

    就好像把圆周率的数字排列当成了纵坐标，起起伏伏，杂乱无章。但很明显，图表的横纵坐标一定有所关联，不论是常识意义上的还是理论推导出的。

    他不由得感到一种恐怖。他张开口想发出声音回答指挥官，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跟指挥官道歉，惶急离开了。

    案后的领导人仿佛洞察了他的恐惧，他收回数据屏，凝视桌面良久，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