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Chapter 4
小姑娘显得非常勇敢,即便是面对传说中极度残暴的女蛇妖。美杜莎走到她面前,看见小姑娘扶着床沿的手在微微发抖,心里叹了口气,叫小姑娘坐下。 达娜竟然真的敢坐下了,她的声音还是很艰涩,看来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虚弱。美杜莎端来一碗糖水递给小姑娘,让她先喝下。 达娜就像只小兽,她胡乱地擦了擦脸,就捧着糖水尝了尝,舌尖轻点在水面,似乎是在确认并非毒人的药水,而是真的糖水之后,就大口地灌了下去。 细细的水流顺着嘴角流下,女孩正习惯性地抬手擦嘴,美杜莎递过去干净的巾布放在她手心。女孩瑟缩了一下,接了过去,细细地把脸和手都擦干净了。 很清秀的一张脸,因为忍饥挨饿而显得瘦弱;眼睛是棕色的,却因为失明而不再灵动;小巧的鼻子和嘴唇,透露出与表现不符的俏皮与娇气来。女孩子看起来才十五岁上下,本该是备受呵护的年龄,却沦落到混在海盗之中漂泊孤岛的地步,不知她从前经历了什么。 美杜莎仔细地看着小姑娘的脸,她想不起来安心地注视着别人是什么感受了。 至少现在,这感觉很好。 空气始终安静着,美杜莎在等着达娜开口,不知对方也正等着她的诘问。过了不久,达娜先开口了: “您,您是美杜莎?” “嗯。” 女孩畏惧地颤抖了下,下意识地闭紧了眼帘,又立马睁开:“对不起,我不是想要打扰到您的!” “是你带着那些人来的?” “是,是的。祖父有一张地图。海盗发现了地图,以为这里会有金银财宝,就逼着他带路。” “我看见你的地图了。”女孩微微瞪大了眼睛,但是她并没有从女人的声音出听出危险的意味,于是疑惑等待着女人继续开口。美杜莎把地图折好放在达娜的手边,“它从你的口袋里掉出来。” 她并不打算询问上面古老字符的古怪,或许只有她祖父了解为什么,她更好奇另外的事:“那上面的凸痕是什么?” “是祖父给我刻的特殊符号,我看不见,认不到字,祖父就做了我能触摸到的标记,教会我读懂这个地图。” “只在地图上刻过吗?” “是的,我只能读懂这张地图,我从来也没……看过书,只能听其他人给我讲故事。”达娜低垂下头。 美杜莎颔首,继续问道:“那你祖父?” 似乎是因为说到同祖父相关的事,或是因为恐怖的女蛇妖竟然会如此温柔耐心,达娜的胆子似乎渐渐大了起来,说话也不再气息微弱,她似乎找到了自己熟悉的滔滔不绝的感觉来,声音也变得明朗起来。 又或许是那碗糖水的功劳。 “我出生时就看不见了,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偶尔我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大片大片的颜色,海的颜色、岩石的颜色、树的颜色,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什么。” 少女的声音带着遗憾,却并没有什么绝望之感,仿佛眼盲只是一时的伤寒,仿佛她有无尽的能量可以使她跨过这障目的苦难。 “祖父跟我说,世界尽头的孤岛上,有一种秘宝,&039;它能使人得到难以想象的财富和能力,能使失去双腿的人重新走路,能够使被死神威胁的人枯木回春,也能让盲人重获光明。&039; “我的父母去世得很早,我从小就跟着祖父流浪。我们到过好多地方,祖父说,我们是在生活中历练,长大之后,我要去游历世界,航海冒险,找到能治好我眼睛的药!” “没想到意外先一步到来,在我做好准备之前,祖父和我就被逼上了海盗船,之后就来到了这里。祖父年纪大了,受不住海上的风浪......”达娜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她用手背胡乱地擦去。 “嗯。”美杜莎不知如何劝说,安慰人她并没有经验,她看着达娜落泪的脸,只是恍惚。她多久不曾见过人的泪水了,难过的,悲伤的泪水,而不是极端恐惧厌恶催生出的泪水,后者顷刻之间便会化作眼珠上的石粒,使得那石的栩栩如生的尸体再添一份诡谲与恐怖。 达娜向美杜莎的方向转过脸来。美杜莎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之后,她不由微怔,又转回过来,继续注视着达娜。 今天这次是不同的。 美杜莎看着达娜的眼睛。棕色的眼瞳在她的时代也是少见的。诚挚的,活泼的色彩在下过雨般潮湿的眼睫下微微转动,破败宫殿里没有这样的颜色,千年的孤寂里也没有。一种新鲜的美好感袭上美杜莎的心扉。她只是安静地同少女对视着。 这庄园般的眼神里开始泛出疑惑。 美杜莎醒过来,她站起身,回答了少女的心愿,“你如果只是为解药而来,岛上或许有些地方会有。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沉默太久了,达娜也许会害怕。 “真的吗?”达娜惊喜地向美杜莎的方向看去,“您,您同传说中的太不一样了,您真好。” 美杜莎不置可否:“你可以用床边水桶的水洗个澡,干净的衣服在床尾,橱子里有些食物。这房间里摆设不多,床头有根木棍可以拄着,你就在这间房间里歇息吧。” “达娜。”临走前,美杜莎又回头叫住了少女,达娜扬起头往她的方向看来,美杜莎盯住她看了几秒,还是放弃,“没有事,我会帮你找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