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黑,不怕疼,不怕高,不怕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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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尉迟志勇脸色铁青,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眼神中有一丝极致的愤怒,又有一丝羞耻的阴翳。 他刚才被压着讨债,像条死狗一样躺在这里,等着被人羞辱。 而现在,是尹鲸川这个小丫头片子,把他从烂泥里捞了出来!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他脸色极度难看,盯着尹鲸川的目光里透着复杂,他咬着牙,最终嗓音低沉又嘶哑:“……她是谁?” 没人回答。 他眼神扫向尉迟晟,声音压得更低:“她是谁?!” 尉迟晟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去,语气低哑得像是藏着风暴:“你管不着。” 尉迟志勇的拳头猛地收紧! ——这个死小子! 他今天在赌场被人按在地上踩,出来后又在病房被人羞辱,现在自己的儿子居然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 他脸上的青筋猛地跳了一下,压抑的怒火几乎要炸开! 他猛地一巴掌拍在病床上,低吼:“你小子给老子滚过来!” 空气瞬间更冷了。 尉迟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目光冷漠得像是看着空气。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滚过来?!”他轻嗤了一声,语气低哑得带着一丝讽刺,“你算个什么东西,叫老子滚?” 尉迟志勇的脸色瞬间涨红,整个人怒火攻心,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你——!” 他还没来得及骂出更难听的话,尹鲸川忽然轻飘飘地开口了。 “尉迟叔叔。”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柄锋利的刀,精准地插入了尉迟志勇的怒火里,让他整个人顿了一下。 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去,眼神平静得让人发冷,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压迫力:“您还没问问自己,您欠的十万块,是怎么解决的?” 尉迟志勇的拳头猛地攥紧! ——对啊。 刚才那些人,被逼着给了他们十五万,这笔钱,直接让他的债务翻转过来了! 而这件事,是这个丫头做的!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晴不定,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再也骂不出口。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活了大半辈子,却靠一个小丫头的狐假虎威把自己救出来,这种事说出去,他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可更让他耻辱的是……他无力反驳。 因为刚才那一幕,他自己就像个死人一样,只能任由别人威胁,根本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而这个丫头片子,却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把那些人压制得死死的。 他比谁都清楚,刚才如果没有她,他今天就是躺着进医院,躺着出医院,然后再躺一辈子。 他的指甲死死地掐进掌心,脸色难看到极点。 相比于尉迟志勇的羞愤和愤怒,梅婷丽的反应要冷淡得多。 她坐在病床旁,手里还拽着自己的包,低头看着地板,一句话都不说。 她从头到尾,没有帮过自己老公说一句话,也没有在那些混混羞辱他们家的时候站出来说什么。 她一直都很冷漠,她的人生只有麻将,甚至没有真正关心过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现在事情解决了,她更不会多说一个字。 她只是抬头看了尹鲸川一眼,眼神里没有感激,也没有敌意,只是淡淡地扫过她的脸,然后目光落回地面,像是这件事和她无关。 尹鲸川并不意外。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尉迟晟的母亲,是个对任何事都不关心的人。 她只是轻轻地看了一眼尉迟晟,然后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冷静一点。 ——今天这件事,她已经帮他把烂摊子收拾干净了。 尉迟晟没有再说话。 他站在那里,眼神深得像是黑暗中的野兽,满是隐忍和暴躁。 他不是生气,他是彻底的失望。 他对自己的父母从来没有期待过什么。 他知道他爸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喝多了惹事,输了钱就想着赖账,还以为自己能横行霸道。 他知道他妈就是个只会打麻将的废物,活了大半辈子,连一句完整的关心都不会给他。 ——可他们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拳头攥紧,沉默地转身。 “走。” 他的声音低沉,隐忍,透着一丝即将爆发的怒气。 尹鲸川没再多看尉迟父母一眼,直接和他一起离开了病房。 她不需要得到什么感激,也不需要这些人说谢谢。 她只是觉得,尉迟晟值得有人站出来,替他解决这一切。 哪怕那个人,不是他的家人,而是她。 ** 尉迟晟拖着尹鲸川在黑夜里漫无目的的前行,根本没有考虑过要去哪里一样。 尹鲸川捏了捏他的手,让他暂停一下脚步:“阿晟,你能不能背得动我?” 尉迟晟的脚步猛地一顿,像是终于从极端的情绪里被拽回来了一点。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仍然阴沉得吓人,像是风暴过境后的狂涛,还没完全平息。 她的手很温暖,轻轻地捏着他的手指,力道不大,却像是能稳住他翻腾的心绪。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嗓音低沉而嘶哑:“你他妈的……” 话说到一半,却怎么也骂不出口了。 他看着她的脸,五官精致,眼睛清亮,嘴角带着点浅浅的弧度,像是知道他心里难受,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一样。 他压抑着情绪,嗓音还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又想干嘛?” 尹鲸川眨了眨眼,笑意有些狡黠,语气却是理所当然:“你背我呀。” 她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腿:“我走累了。” “……cao。” 尉迟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她分明就是故意想转移话题,让他别一直沉在刚才的情绪里! ——这个女人,每次都这样! 但他偏偏拿她没办法。 他抿着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弯下腰,蹲下来,背朝着她,语气带着点烦躁:“上来。” 尹鲸川笑得更开心了,轻轻地跳到他的背上,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又轻又软:“阿晟,你对我真好。” 尉迟晟的耳尖顿时烧得通红! 他狠狠咬了咬牙,黑着脸背起她,大步往前走,嗓音压得低低的:“闭嘴,老子对你才不好。” 但他的脚步,却比刚才稳了许多,也比刚才慢了许多,像是……终于不再那么狼狈地往前冲了。 尹鲸川趴在尉迟晟的背上,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和坚实的肩膀,嘴角轻轻勾了勾。 “阿晟,你知道吗?我刚到临霁的那天,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一只手还拎着两大袋零食,走出机场的时候,旁边路过的出租车师傅都在看我。”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夜风的温柔,像是在慢慢地把他拉进她的世界。 “有个师傅特别热情,摇下车窗对我说——‘姑娘,你是来投奔哪个亲戚的吧?怎么大包小包的?’”她忍不住笑了一下,鼻尖蹭了蹭他的肩膀,“我想了想,觉得自己也确实像个投奔的。” 她停顿了一下,慢悠悠地说:“投奔我的未来。” 尉迟晟的脚步没有停,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肩膀微不可察地紧了紧,像是下意识地听进去了。 她继续慢慢地说:“那时候,我觉得临霁特别大,比广沿大太多了,天桥比我在广沿见过的都高,地铁站人头攒动,车子也多得吓人。我拖着行李,站在地铁站门口,心里有点发慌。” “那天,我突然有点想回去。” 她说得很慢,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虽然我知道自己是为了更好的未来来的,但我当时是真的想回去,想回广沿,想回去看看那些熟悉的路,看看老街上的烧烤摊……还有……看看你。” 她的语调平稳,没有太多起伏,但却像是带着魔力,让尉迟晟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耳根的热度一点点升腾起来。 她贴着他的耳侧,声音轻轻的,像是羽毛拂过心头:“阿晟,我那天在想,你会不会也站在我们学校门口,望着我以前走过的路,想——‘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她笑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点调侃,“但后来我想了想,不对,你一定不会这么想。” “你肯定在心里骂——‘她妈的怎么还不回来?’” 尉迟晟的肩膀明显一抖,耳朵彻底红透了。 他咬了咬牙,低声骂道:“……你他妈的。” 尹鲸川轻轻笑了,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后来,我硬着头皮把行李搬下地铁,去了宿舍,见了我的新室友。她们都是本地人,家离学校不远,父母送来送去的,就我一个人拖着大箱子,自己找路。她们看着我,都有点好奇,问我是不是第一次离开家。”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想了想,发现好像是的。” “我以前从来没离开过广沿这么远,从来没有一个人生活,从来没有完全脱离熟悉的环境。” 她低低地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那天晚上,我洗完澡出来,看着宿舍天花板,突然有点不太适应。” “我在想,要是阿晟在就好了。” 尉迟晟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像是被她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击中了什么。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有点哑:“……cao。” 她抱着他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阿晟,你听出来了吗?” “嗯?” “我在告诉你,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她轻声道,“只是……那个时候,我也在适应一个新世界。” “但我一直有想你。”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夜色里的一抹月光,轻柔地落在尉迟晟的肩上。 尉迟晟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收紧了一点,呼吸也变得深了一些。 他还在沉着情绪,但她知道,她已经成功地把他从那种暴躁、愤怒、濒临失控的状态里,慢慢地揉进了她的世界里。 她抱着他的脖子,轻轻地蹭了一下他的侧脸,声音低低的:“阿晟。” “嗯?” “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尉迟晟咬了咬牙,黑着脸:“……闭嘴。” 但他的脚步,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狂躁无章,而是稳稳地,踏着夜色,背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未知的远方。 ** 逛了半夜,终于到了宾馆。还是他们高中时经常来开房的那家,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一瞬间让两个人有种回到高三,重温旧梦的错觉。 但这次,尹鲸川难得地收敛了所有戏谑和挑逗,连笑容都浅了几分。 她站在床前,垂眼看着脚尖,声音放轻了些:“……你不介意我脱件衣服、去洗个澡吧?” 问完,她自己都觉得这句话有点多余。 ——她什么时候在他面前这么小心翼翼过? 她本来是想调节气氛的,结果语气一出来,竟然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感,像是真的在向他征询意见,而不是随口一说。 空气沉默了两秒。 尉迟晟倚在门口,单手插在口袋里,微微垂着眼,似乎还沉浸在夜里的情绪里,没有完全回过神。 他听到这句话,眼睑微微一动,目光落在她身上,盯了她几秒,才慢吞吞地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讽刺:“……怎么,今晚玩不起来了?” 尹鲸川抬眼看他,神色平静:“今晚就睡觉。” 她的语调里没有以往的戏谑,没有刻意的逗弄,更没有那种玩味的挑衅,就像是一个很正常的回答,正常得让人几乎认不出来这是尹鲸川。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今晚她不想折腾,也不想调戏他,更不想像往常一样,故意用玩笑和亲密来消解刚刚的压抑情绪。 她只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尉迟晟眯了眯眼,打量着她,像是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 ——但她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不像是敷衍,也不像是故意吊他胃口,更不像是玩他玩腻了要换个套路…… 她是真的,想让他好好睡觉? 尉迟晟喉结滚了滚,忽然有点烦躁地移开了目光,语气懒懒的:“……随你。” 他没再看她,转身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去吧。” 尹鲸川点了点头,拿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 等浴室的门关上,尉迟晟叼着烟,盯着窗外的夜色,指尖轻轻敲了敲窗台,脸色有点阴沉。 她到底在想什么? 今天这场面,怎么反倒让他有点不习惯了? 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冲刷着她的肌肤,带着微微的温热,却没有让她的颤抖停下来。 尹鲸川一下子瘫了下来,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整个人半跪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双臂环住自己,像是要把身体缩成最小的体积。 她的呼吸有些乱,心跳还未完全平复,手指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蜷缩着。 ——她是怕的。 她怕那些混混,不是因为他们的威胁,也不是因为他们比她强,而是因为……她很清楚,他们是最不可控的那一类人。 他们不是能靠逻辑和理智去掌控的,他们的情绪有时候连自己都控制不住。 如果她今天的气场稍微弱一点,如果她的语调稍微松一分,如果她没有精准地踩住他们的命脉,抓住他们的心理缺口,那么她也许会成为他们泄愤的对象。 她不会被杀,但她可能会受伤,可能会被他们羞辱,可能会被他们狠狠地打压,让她永远记住这次交锋的后果。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 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会退。 ——她生来胆子大,天生的无所畏惧。 她从小到大都不太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小时候摔得头破血流,她也只是坐在地上愣了一下,然后拍拍灰,继续爬起来往前走。 她不怕黑,不怕疼,不怕高,不怕风暴。 她就像是天生被赋予了一种越危险越兴奋的本能。 但这一次……她有点不一样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发现自己掐得骨节泛白,指甲甚至在手臂上留下了浅浅的印子。 她咬了咬唇,才意识到——她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冷静。 她不是怕他们,她是怕自己刚刚真的有可能会输。 她今天玩得很漂亮,但如果他们真的狗急跳墙呢?如果他们真的有人失去理智,一拳挥过来,她是不是还能像今天这样游刃有余? 她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耳边是水流的声音,身体还是有些轻微的发抖。 但很快,她睁开眼,眼底的情绪逐渐变得深邃——带着更深的战意,也带着一点藏得极深的兴奋。 她从来都知道,她不是那种需要被保护的女人。 她的生命里没有什么“安全感”的概念,她也从来不需要什么温室。 ——她生来就是要挑战世界的。 她不是被动地去接受世界的规则,而是一直在和世界正面硬刚。 她缓缓伸出手,拧了拧湿透的头发,嘴角轻轻地勾起一点弧度,眼神像是燃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她知道自己今天确实有点怕了,可那又怎么样? 她不会怕太久。 ——下一次,她会更冷静一点,更精准一点,更狠一点。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进化,而这次的后怕,只不过是她下一次进化的一个小代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