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好好遵守会场纪律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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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闭会场的空气在高结构性通风设备的运作下,依然保持着清洁新鲜。 钛自净涂层永远都在最新的阶段,木质调天然空气清新剂更是不要钱似的没有断过一刻。 坐满人的席间偶尔响起几声克制的轻咳,间或伴随着些毫不掩饰的,不耐烦的叹气和钢笔笔帽拔开又按上的咔哒声。 春野樱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自己捏住A4纸的手指,然后在余光里看到了白纸上轻微的汗渍。 汗渍在纸上狰狞的蔓延、碎裂开,简直像那具实验体残破的尸身。 他不愿意抬头和台下那群人对视,又想侧头看看正口若悬河的老师千手扉间。 可意识到自己正被数不清的,鱼眼睛似的镜头盯着,也就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了。 “您如何看待为类人形海洋物种争取人权的行为呢?” 有人打开了面前的话筒,粗暴地打断了台上男人的讲话。那是发言社的主编辑,一个哪怕来参加正式会议也坚持时兴穿着的男人。 春野樱向来不喜欢他。这个主编辑总是用一种期待又戏谑的,让春野樱难受的眼神看着他。 “现行的《国际海洋法公约》仅将海洋生物视为“资源”或“保护对象”。如果你想对法条提出质疑,还请翻阅你面前我院所提供资料的第十四页。我院对你的疑问早在计划预热时就已作出明确回应。” 千手扉间皱眉,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可最近有社会反馈表明,你院推出的实验物种疑似存在思考能力,且做出了近似「自杀」的举动。您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男人依然在追问,甚至隐约有要站起来的样子。他领口的鸟羽挂件配着细碎的亮光一闪一闪的,颇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台下一瞬间响起了波浪般的嗡鸣声,冲刷着春野樱的耳膜。 他今天没有把刘海梳理好,就是希望能把自己的脸藏在阴影下,免得像上次一样,被媒体抓拍到不该有的表情,给老师添上难搞的麻烦。 “所谓「自杀」,是无关人员见风使舵的夸大其词。”千手扉间抬手用指节敲了敲发言台,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我院一直积极推进实验物种的社会化调查。毕竟是实验,不可能毫不出错。那只不过是小概率触发了实验体应激后的求生本能,而对环境的低认知导致了实验体无法分辨方向,进而撞破窗户坠落。并非「自杀」。” 有一道女声突兀的插入进来。 “社会化调查的地点也包括高级酒店的顶层吗?” 这种时候,连环境保护局也要来横插一脚。显然,之前把野生动物保护合约闹的沸沸扬扬的,以难搞和刁钻著称的女主任也到场了。 这似乎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诘问。春野樱抿紧了嘴唇。 按理来说,这项名为「实验态类人形海洋生物与人类基因工程计划」是他作为cao刀手,以海洋科学院的名义主持的。所有的质疑和责备都应该由他来回应,而不是作为计划指导兼编外人员的老师来承担。 原本被就被攥紧的心不可抑制的紧缩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喉头轻微的黏腻。 春野樱感觉自己的腿有点发抖。 “是。”千手扉间毫不避讳地看向女主任,“而且还包括普通酒店、汽车旅馆、青年旅舍、露营地等一切可能导致人体异常的日常地点。” 他慢条斯理地把话筒扶正,“我院的目标,是通过与人类基因吻合度超过60%的实验生物来推动基因工程的发展。为此,社会化调查地点选择的范围必须做到极致的囊括与包容。” 女主任瞪着台上游刃有余的男人,却因为他的话实在太过滴水不漏,而愤愤地坐下。 突然,有一支钢笔被狠狠地掷到了台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春野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看到了老师挡在他面前的手。 千手扉间现在极度不耐烦。 他冷冷地看着掷出钢笔的人。那是总科学院的一位教授。 “请遵守会场纪律。对学术的不满不能成为无礼行为的借口。” “春野博士才是计划执行人。为什么执行人不说话,作为指导的千手博士却在滔滔不绝?”那位教授越过千手扉间,死死的盯着低着头的青年人。 他还是想不通,凭什么春野樱能被评为院级计划的执行人。 白发的男人眯起双眼,拾起了地上的钢笔,递给了来到台边的保安。这支钢笔会在稍后被交还给他的主人。 “我并非在代执行人发言。”千手扉间说着,点了点胸口的信息牌,“而是作为海洋科学院的现任院长,为各位答疑解惑。还请明确这一点。” 春野樱的眩晕感愈加严重。 他在心里感谢老师,又感到一阵无与伦比的矛盾感。 那个实验体,好像就是他常驻的实验室的产品。至于是「白眼」还是「写轮眼」,他就不知道了。 恍惚间,春野樱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是老师放在他面前的一杯咖啡。 “老师…….”春野樱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千手扉间倚靠在白色大理石的墙壁上,尾部上挑的双眼凝视着自己的学生。 他的手上也有一杯咖啡。不过春野樱可以猜到,那杯一定苦的和氯丙嗪一样。 “你今天表现的不错。”千手扉间说。 春野樱盯着面前的咖啡。浅棕色的液体表面像试验区的海洋一样,鼓动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后来发现是自己的手在抖。 “没有给老师添麻烦就好。”春野樱说着,双手捧着马克杯,含了一口到嘴里。 纯正的坚果烘焙的香味和奶味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那个编辑咄咄逼人又怎样?不还是被老师压了一头。环保局更是瞎管闲事,满脑子动物植物的,根本没有长远的眼光。那个无礼的教授更是令人作呕,竟然在会议中作出如此粗俗的举动。 没事的,有老师在,不会有事的。春野樱对自己这么说道。他总是可以相信老师,十岁的时候可以,二十岁的时候也可以。 “计划的时间表还正常吗?”千手扉间抬手松了松原本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的领口,似乎也刚放松下来。 春野樱愣了一下,随即端正坐姿,认真汇报道: “是的,一切正常。目前已登入目录的品种均达成实验海区规模繁殖,新品种的繁育分支我也已经规划好了。” 和普通的20岁的年轻人一样,春野樱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便会精神抖擞起来。哪怕他刚才在台上抖若筛糠,但现在所谈及的是专属于春野樱的世界。 “虽然让它们保持雌雄同体是个概率事件,不过我还是想办法通过敲去一段基因链,把概率提高到了接近100%。” 因为这件事,春野樱之前还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不过很快就被院里出手压了下来。 “嗯。很好。”千手扉间点点头,“那些特殊供应的,你有准备好吗?” 春野樱的眼睛瞪大了一瞬间。 特殊供应是指,从那些实验体中划出一部分来,供那些与本院合作密切的公司合伙人们享用的。 春野樱对这个一直很抵触,不过既然拿着麻醉枪的不是他,老师也告诉他那些实验体并不会思考,他也就不想继续深入思考了。 牺牲是必须的,牺牲它们,总比牺牲人类供他们享乐要好。 这是千手扉间告诉春野樱的。他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啊、啊!有的……..”春野樱的声音有点发抖,“……老师,真的不会再发生自杀、不,是意外坠落事件吗?” 千手扉间没说话。他靠近坐在沙发上的春野樱,伸手揽住青年的肩,让自己一手带大的学生把微微发白的脸靠在自己身上。 “小樱,你很累了。今晚在我家过夜吧。” 春野樱的眼里变得有些空旷。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好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