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
仙鹤
灿华脚步急促的往回走,脑子里一团乱麻。 这个该死的男人突然出现,猝不及防的站在她面前,把她想好的质问和怒火全都打乱了。 一句都没说出去就算了,还被他握着手撸了一发! 真是……想想就生气。 等到灿华走回去,乞巧节的宴会都已经开始了,她到了小偏殿,小枝正在门口张望,满脸焦急。 看到她回来了,忙招手叫她赶紧过来。 “你去哪儿了啊!马上就到我们了。”小枝伸手拉住她,力道很大,看得出是真的很着急。 “有事耽误了,还有多久到我们。” “马上了,下下个就是我们。”小枝看着她还带着斗笠和披风,眼底闪过不耐烦,一把就帮她摘了下来。 “马上就上场了,你还带着这个干……” 小枝的话音隐在唇间,她倒吸一口凉气。 灿华被斗笠的绳结打到眼睛,皱眉躲闪,自己理亏,也没和小枝计较。 伸手解下斗篷,露出一身舞裙。 旁边有面昏黄的镜子,她在镜前转了圈,整理好身上贴合曲线的舞裙,检查脸上的妆。 “谁那有口脂,红纸也行,借我一下。” 她朝旁边偏头,小枝从刚才开始就一动没动。 几个伴舞的小仙鹤也傻了,其中一个反应半天终于回了神,脸蛋红红的递给她一片崭新的红纸。 “多谢。” 红纸色重,但现在也顾不得了。她抿了红纸,又擦掉一些,唇色才不算太突兀。 “待会儿你们就照常跳,我会在鼓点合适的时候加进去。我基本上会在头顶上那两条青绸上挂着,不会扰乱你们的舞步的。” “啊,好。”小枝终于回了神,眨巴了下眼睛,才有些慌乱的扭身忙活自己的去了。 心里那点儿被当做陪衬的不舒服悄声便不见了。 有这样的姿色,实在不是她能比的。 …… 宴会已经开始,元时迁的位置比较靠后,回来的时候没引起什么sao动。 侯夫人正在和别人对饮,见他回来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八皇子和五皇子和众位王爷坐的离皇帝很近,位置高一些。元时迁回来的时候,八皇子便看到了。 他从刚刚宴席开始便一直魂不守舍的,一直朝着门口看,要不是清王在一旁一直提点,恐怕早就被皇帝和贵妃发现了。 八皇子和五皇子自幼习武,虽不甚精进,但目力也比常人强上不少。 元时迁回来的时候,八皇子总觉得他与出去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眯着眼睛仔细看他,发现他嘴角裂了个大口子,到现在还在冒着血丝。 他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很难看,低低的哼了一声,仰头一口喝进杯中酒。 伸手拿酒壶还要再倒,被五皇子一把按下了。 八皇子疑惑看他,五皇子正与一旁的人讲话,扭头看他一眼面露警告。 八皇子垂眸,放下酒杯,心中憋闷无处消解,耷拉着脑袋默默不语。 大殿里的灯被人吹灭了几盏,悬梁上的青绸放下,八皇子知道是灿华的舞要来了,刚刚低落的情绪又瞬间变好,聚精会神的看着。 歌舞本是凑趣,殿上的人们都在敬酒谈天,很少有注意到的。突然一灭灯,所有人的目光反倒被吸引了过去。 云灯公主看看八皇子那连后脑勺都透露着跃跃欲试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罗千骥负责宫中守卫,此时正在宫中巡逻,不在此。 她的位置在众皇子之后,没什么人注意到。 她扭头看看离得很近的太子,心中一计突生,叫住身边的宫女耳语几句,叫她过去传话。 太子一只脚撑在桌案后面,一只手举着酒杯正饮酒,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 见宫女来附耳几句,他挑挑眉,扭头看身后的云灯。 云灯高举手中杯子,遥遥相敬,太子嘴角的笑容放大,也举杯回敬,继而饮尽。 舞开始,奏乐声响起,两旁的乐师们井然有序,乐声繁杂而舒缓,依次递进,层次分明。 随着音乐,众人仿佛见云雾缭绕,笛声高亢,如仙鹤鸣叫,九个身穿仙鹤舞裙的女子摇曳生姿,依次走到大殿。 灿华还未上场,她将一直别再腰间的两只白色的翎羽拿出来,像簪子一样斜插在脑后,踱步走到挂青绸带的横梁旁,顶天立地的柱子后躲着。 元时迁看仙鹤们与灿华差不多的衣服,意识到是她的舞,忙正襟危坐,认真的看着场中。嘴角挂着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鼓点儿沉闷,像人的心跳声。咚咚咚咚的敲击,忽而加快的一瞬,几个仙鹤身子后仰,广袖四散,如一朵圣洁的莲花在大殿中央绽放。 灿华看准机会,伸手拽紧青绸,一跃而起! 双脚紧紧缠在青绸中稳定身形,双手展开,朝着另一条绸带飞去。 笛声恰好加入,短促而回音绕梁,仿如鹤唳。 这个开场如一计重锤,朝着每一个人的心中击打,将众人震撼的许久回不过神。 众人还以为真的有只训练有素的鹤被搬上了大殿,待到灿华到了另一只青绸上挂稳,才恍然,刚刚飞起的是一位舞姬。 这舞姬在青绸上翻转自己身姿的时候又恍然,被她的样貌再次震撼。 女人身穿一席贴身的纯白舞裙,拽地的裙角却是墨色,像是鹤的尾羽。 她的脸上从面中横亘鼻梁处,勾勒了一片稀薄的云。双眸如星,眼尾飞扬,白色浅浅勾勒,晶莹的玉石粒如露水点缀其间。 两只白色翎毛斜飞,带着几分高傲姿态,随着她修长脖颈舞动,宛如真实的仙鹤以喙啄羽。 舞裙窄袖,紧紧抓在青绸时,青绸像天上的烟云一般舞动,众人仿若只身坠入仙境,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满满都是不真实感。 灿华高高挂在绸缎上的时候,整个大殿清晰展露在眼前,她没有看到贺轩的身影,眼底黯然。 自从那日春明楼一别,她就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至今不知是国师对于她送去的手帕不感兴趣,还是贺轩根本没当回事,转手便扔了。 灿华轻叹,眸子黯然,眼下只有先完成舞蹈回王府,闲时,再另做打算了。 太子自灿华登场之后,便不动了。整个人好似被钉在了原地。嘴唇微张,眼底满满都是惊艳。 他好不容易回过神,回身又看了看云灯。 云灯勾唇微微点头,他嘴角的笑意放大,扭头再看大殿上那道身影,笑容诡异的带了几分邪魅,眼底,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欲望。 八皇子早就双手合十做西施捧心了。 无论看多少次,灿华的舞蹈都像是神明向凡间漏下的一道光,耀眼夺目,如同恩赐,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便内心火热变得疯狂。 五皇子也同样从这样的舞蹈中回不过神,八皇子这样明显的动作,他也没来得及阻拦。 元贵妃身穿华贵宫装,仪态凤仪万千的坐在皇帝身边,一只手被皇帝紧紧攥着,另一只手捏着鎏金酒杯抵在唇边,眼神略过自家的傻儿子,眉心一簇。 她眼底刚刚的惊艳缓缓消逝,渐渐被警惕所取代。 灿华的一舞落幕,换来满堂彩,几人躬身行礼,朝着连接小偏殿的门口退去。 皇帝端坐高台,手撸胡须,显然也被勾起了兴趣:“好,好,舞姿优美,风姿绰约。朕早就听闻京中有一女子舞技高绝,想必就是为首这位吧。” 此言一出,两位皇子和元世子心中齐齐一凛。 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八皇子紧蹙眉头满脸慌张,他张口想要说什么,五皇子在一旁一把按住他的手,他慌乱回头,眼前只有五皇子严肃的表情,和缓慢的摇头。 皇帝发言后,几个人都停下了脚步,几个仙鹤毕竟都是小姑娘,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站在原地左顾右盼,不知道该不该跪下行礼。 灿华站在最前方,仰头看上方的皇帝,没有说话。 今日之事的确有所预料,但她不觉得自己会被皇帝留下来。 她毕竟只是个舞姬,是这整个大殿里身份最低贱的一个。 她不觉得自己够格能被皇帝所看重。 果然,皇帝说完没多久,旁边的元贵妃勾唇笑着,揽着他的手臂道:“陛下,就是此人,臣妾听闻她在京中颇具盛名,便想着叫她来为乞巧节添彩,臣妾遍寻不到,还是源儿他费了些功夫找到这舞姬的。” “哦?爱妃有心了。”皇帝拍拍她的手,继续道:“这乞巧节办的如此和朕心意,想必爱妃没少cao劳。” 元贵妃垂眸笑着,从始至终表情都没变上一变。“都是臣妾应该做得。” 随即皇帝又转眸看八皇子:“源儿长大了,知道替你母妃分忧了,这舞姬找的不错,有赏。” 八皇子起身,沉稳拱手,朗声道:“谢父皇。” 他紧绷的面容稍稍松懈,行礼后坐了回去,与五皇子换了个眼神。眸光不由自主的朝小偏殿的方向看。 身边有宫女提醒,几人见没她们什么事儿了,忙从小门回了小偏殿,吓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灿华照旧走到门槛旁休息,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等着什么时候宴席结束,八皇子来带她回府。 今日这舞跳的委实累,她活动活动四肢,靠在门上。 身后一群小仙鹤叽叽喳喳的小声说话,虽然没有了敌意,但因为自始至终也不熟悉,没有主动凑上来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小偏殿里人渐渐少了下去,已经完成表演的收拾东西早早离开,不让在宫中多逗留。旁边的一群小丫头们也在收拾东西,准备撤走。 灿华正回身看她们,没有注意身后悄然一阵脚步声,缓缓逼近。 一只厚实粗糙的大手猛地盖在她的嘴上,将她一把捂住嘴往后拖去! 她吓得惊声嗡鸣,却发不出多少声音,双脚登在门槛上发出几声闷响,却没什么东西可以改变她被拖走的命运,不过一瞬的功夫,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殿里几个小丫头看着,都已经吓傻了。 小偏殿的门口漆黑,就像是猛兽满是獠牙的大嘴,等着继续吞噬下一个人。 她们战战兢兢的不敢动弹,捂住嘴巴不敢叫出声。 一个身穿宝蓝色太监衣服的高壮男人满脸狞笑,从阴影处缓缓走来,在门口站定。 “姑娘们,这深宫里的规矩杂家不便与你们多言,但是有个事儿杂家得提醒你们,有些事,看见了,也要当做没看见,否则,小心你们漂亮的眼珠子,要是真剜出来可就可惜了。” 那太监一边说着,两只手指做出个剜的动作,吓得几个姑娘哆嗦着站不稳,眼泪一个劲的止不住的流。 太监说完便走了,料想这些小丫头也没那个胆子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