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十一个月前。
楔子/十一个月前。
这是一个深秋的日子，时间已经是黄昏，天色阴沉得可怕，虽然从早晨开始就一直下着大雨，但我和我的未婚妻小慧还是没有选择躲在屋内，因为我们想要在这难得好走的路况下，散步到山上的寺庙去参拜。 为了今天，我们已经准备了很久，上次的结婚旅行的行程被打乱，使得原本预定好的种种事宜都耽误了，我们不得已只好把婚期延后，不过还好，父母对此并没有过多的埋怨。而现在，距离上次旅行大约过了十一个月，日历上显示的时间可说是毫无差错，这十一个月来我兢兢业业努力工作，为的便是赚取让小慧点头的那一点小钱，所幸这点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日思夜想的新婚生活即将到来。 所以，当小慧提议趁着大白天到那山腰的寺庙里参拜一下时，我是毫无异议地直接答应下来，也因此一整个上午都在大雨中蹒跚前进着。 "我总觉得今天好累喔，好像做什么事都没精神。"在通往寺庙的最后一条小路上，小慧忽然抱怨道。 "不会啊，我觉得天气很好啊，这场雨也很舒服，你看，天空很蓝对不对？" 我伸出手，手指指向晴朗的天空。 "你不觉得这个样子很怪吗？前面就是寺庙了，怎么忽然变成晴天了？" "啊？"听到这句话，我也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正如小慧所说，明明前面不远处就是杉木寺庙，然而刚才我们所走的小路两旁却是下着倾盆大雨，如今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却是完全放晴，天空还异常的蔚蓝，这样的情况的确有些诡异。 但是，在我看来这并不重要，只要不影响行程就无所谓了，所以我回答："大概是一边的空气热一边冷吧，这边应该是刚刚雨停了，这样很好啊，不然寺庙里面永远都是湿淋淋的，参拜也不方便啊。" "是这样吗？"小慧露出疑惑的表情。 "放心啦，我看这里的空气也很清新，风也很凉爽，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叫作神山了，真是个风水宝地啊！" 听我这么说，小慧也露出了微笑："快点走吧。" "嗯。"我点了点头，忽然感觉这个平常生活当中常常露出的笑容此时带了点苦涩的味道，但我没在意，迈开脚步便向前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异样的疼痛忽然从手臂上传来，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似的，我立刻将视线移向左手，原本要说出声的惊叫顿时消失，我看见一大团黑色的毛虫正在手臂上蠕动......！ "呀！"身后的小慧发出尖叫，在我回过头之前迅速地逃开了。 那些虫子明显不属于任何一只手表的装饰，而且不管怎么看都让人不舒服，我反射性地大力甩动手臂并厉声大吼，试图将那些虫子甩掉，但这招完全没有用，它们牢牢地贴在皮肤上，像刺一般硬生生地黏附在上面。再看周围，到处都是同样的黑色虫子，并且不断蠕动着，还散发出恶心的气味。 我的视线望向更远方，赫然发现前面不远的树林里遍布无数的黑点，很难说那些东西有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那是成千上万的黑色虫子正铺在地面上朝这边爬过来。再往更高的地方望去，寺庙的建筑若隐若现，在小路的尽头等待着我们。这条路本就不长，就算加起长度也不过是数十步而已，偏偏这些虫子全都趴在路上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我们的接近。天上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这些对于我和小慧来说都不是重点，这一片黑压压的虫海早已在我们的心头投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左思右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到该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看来这条路是非过不可的了，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直接冲过去这一个办法。 我从容地走到小慧面前，简单地向她说明目前的状况，接着便握住她的手准备过虫海。她紧紧地皱起眉头，表情十分难看，我有心理准备她会因此而发牢sao，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推了我一把，然后便闭上双眼紧抓着我的手，一副拼命到底的态度。 我对着她笑了一下，突然之间仿佛有种很遥远的熟悉感，像是以前经历过类似的情况一样，但我想不起来，因为这二十年来的生活里从未遇上过如此怪异的场面。 好了，准备冲吧！ "老公！"在我正准备喊一二三的同时，小慧忽然拉住了我。 "怎么了？"我回过头来问道。 "如果到了那边，还是要往回走怎么办？"她不安地睁开眼睛。 我笑了起来："傻瓜，这种事情怎么会让你碰到呢？快把手张开，拿着这个。" 说着，我递给她一根小树枝。 然后我便开始了倒数，"3，2，1，冲啊！" 话音刚落，我立刻将小慧用力拉过来，感觉到她的身体大幅摇晃，很明显地，她走得东倒西歪好几次差点摔跤，但我认为此刻必须果断一点，于是没有放慢脚步。渐渐地，我感觉甩不掉那些附着在皮肤上的东西，它们不但没有减少，还越来越深入皮rou，甚至在身上钻来钻去......！这使我联想到另一些恶心的生物，比如蝇子的卵 在我正准备跑到终点时，手又被小慧拉住了。 "又怎么了？"虽然我很想大喊"快点放手"，但在看到小慧惊恐的表情之后，还是忍了下来，而是选择轻声询问她害怕什么。 "看那里。"小慧指向前方。 擡头一看，我不禁愣了一下——已经跑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那些虫子居然还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且看起来似乎更多了。往回看，因为冲得太快的缘故，我和小慧已经看不见刚才走过的路，完全被虫海给吞没了。现在还是秋季，照理说应该是非常适合上山赏景的时期，可是以这个情况来看，别说山上的风景了，就连要找到路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何处忽然传来阵阵悦耳的歌声，像是有什么人在吟唱似的，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我发现那声音竟来自于寺庙的方向。而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古代文字牌坊下，隐约可以看到穿着白衣服的身影......？是神主吗？ 但是那个身影的动作相当机械化，而且还缓慢移动着，看起来相当僵硬与失调，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尸体 这一瞬间，我知道我在别的地方也见过这种情形，但那遥远回忆的画面十分模糊，我只觉得那是个非常恐怖的场面，如此而已。 "怎么办？"小慧哭着问我。 该怎么办呢？很明显地，一旦回头那些虫子就会爬满全身，或许会因为进入肌rou太深而无法取出，那样的话可能会因此丧命；但是继续前进的话，搞不好还没到终点就被那歌声给迷惑了。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出抉择，没有半点犹豫的空间——因为虫子们已经过来了。 要死守住阵地吗？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我不知道。 但是，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据我推测，寺庙建筑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那么终点 距离成功逃离仅有一步之遥，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坚持下去！ 拍拍小慧的肩膀，我将手中的树枝交给了她："没问题，跟着我冲吧！" 说完我便迈开步伐，再次朝着那充满危机的寺庙跑去。 在剧烈的喘息声中，我感到许多细小的黑影正披散在我的全身，爬满我的皮肤。肩膀上那种被刺入般的疼痛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但眼下根本顾不了这么多，必须尽全力跑向那看似无止境的寺庙。我已经看到入口的白色石头了。还有......对了，要再越过鸟居才行，要在它前面大概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下来，接下来......接下来应该是......？ 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呼吸也越来越吃力，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似乎都已不听使唤，我感觉自己正以很快的速度往下坠落，但却没有办法碰到地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我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思考。 忽然间脖子一带传来冰冷的触感，我感觉有个东西缠在那里，越箍越紧，令我几乎无法呼吸，视野再度变得清晰，我的双手不断挥舞着，最后抓在那条带子上，凭着求生的本能往外扯。 很庆幸的是，这个举动起了作用，那股窒息的感觉终于消失了，但带子仍然缠绕在脖子上，并且缓缓收缩着，好像随时都可能再一次发生刚才的情形。 为了预防万一，我不断拉扯着那根绳子，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其带来的压迫为止。 这时候我才有余裕环视四周，光线很昏暗，只能依稀看出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地板上，脖子上的绳索在灯泡的光线下闪耀着光辉，而我的右手则是紧握着一根茶色的绳子......对了，那是什么？为什么我会......？ 忽然间，眼前的景象全部消失，我又坠入了黑暗之中。耳旁听到的是阵阵的钟声，一种陌生的钟声，像是来自寺庙的钟声，一下、两下、三下......响了十二下之后便停止了，随即响起一个甜美的声音：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各位，祝你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