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焰》余辽番外（女攻男受/星际abo/少量百合）

    “余辽、余辽……”

    这是……哪儿？

    余辽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学校？

    这个场景对他来说很陌生，但又有种微妙的熟悉。想来三十多年前，他也曾上过帝国高级军校。

    身边这几个小少年，比他女儿还小。都是高中生的年纪，身上穿着军校生的制服……这扑面而来的年代感，是在进行复古风潮怀旧活动吗？

    “余辽，该集合了！你在发什么呆！快穿衣服！”

    余辽面带微笑，慢悠悠地把衣服穿上，最后一个走到cao场集合，毫无意外地成为了众矢之的。他是班集体的一部分，他迟到会扣所有人的考核分。

    站在树底下的教官已经有些不耐烦：“那位同学，你是蜗牛吗？能不能赶紧过来集合？”

    余辽惊讶地看着教官。

    这居然是……十来岁的易汀河。他都快忘了，曾经他对易汀河，也是一见钟情。

    这时候的易汀河，和他们的女儿余柳长得有几分相似，应该反过来说，余柳像她的母亲。

    余柳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冷着脸否认：不像。

    余辽微微笑起来，人到中年，他唯一的寄托就是两个远在星域彼端的女儿。但如果他正值少年，绝对不会再去招惹那个滥情狠绝的Alpha。

    那么他也无法与两个小天使见面了。

    余辽迅速站进队伍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位新生教官并不严厉，有人迟到居然没有惩罚，该跑十圈还是跑十圈。余辽边跑边想，这时候的他应该是十六岁，他高龄分化，明年才会成为Omega。

    他本该被匹配至同样为二等公民的一个无缘相见的伴侣，因为易汀河易感期爆发，强行标记了他，他迫不得已嫁给易汀河。在得知结婚对象名字的时候，他非常开心，以为上天终于让好运降临。

    可是他早该想到的，会强行在公共场合标记Omega的人能是什么好人？易汀河娶他不过就是为了给家里一个明面上的靶子，好转移注意力方便她继续流连于众情人之间罢了。余辽早就不做浪子回头的梦。

    “同学，怎么一个人？”

    余辽坐在树底下发呆，他抬头看见易汀河，像看见一个梦里的幻影，也像看见一个久违的晚辈。

    只是这女生，搭讪的台词还是那么老套。

    余辽说出与当时同样的回应：“我不是一个人，难道是一只鬼？看，我也有影子。”

    易汀河坐到他旁边：“你看我的眼神，让我有种错觉，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这句也是一样的。

    余辽却怔然许久，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几乎是艰难地把话接下去：“是吗？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好了。”不，一点也不好。

    上回在这里，余辽不敢把视线往女Alpha身上放，对方秾丽的面庞让他心跳加速。事到如今，才意识到易汀河应该是释放了信息素，这时候余辽即将分化，其实已经对超高匹配度的信息素具有了一定的感知能力。

    所谓一见钟情，同样也是牢笼陷阱。

    余辽心痛难忍，好似被剥离一片灵魂。

    他说：“我该走了。”便仓皇离开。

    这次他没意识到台词方面的绝对复现。

    而身后的Alpha与从前一样，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饶有兴致的模样像一位老谋深算的猎手。

    “余先生、余先生……”

    护士叫醒了卧病在床的Omega。

    他已年近五十，却仍然如一支盛开的香槟玫瑰，温和柔软，总是面带微笑，好似被娇养一生。

    护士却知道他在弥留之际，甚至没有多少人来探望。按照医生的诊断，余辽的寿命最多只有三个月了。他注射了太多含有违规成分的抑制剂，那大概是有避孕和催情成分的东西，诱导了他的腺体癌症。

    “余先生，两位余小姐请求与您进行视频通话。”

    余辽心口一窒，对护士说：“我今天的梦里没有她们，我好难过。”

    护士误会了他的意思：“本来也不是天天都能梦到的，不用做梦，见到现实里的人不是更好吗？”

    余辽摸了摸自己斑白的鬓发，因为治疗，他的头发已经变得稀疏。在人均寿命几百岁的星际，他五十岁就已经有了皱纹，面露老态。

    余辽说：“不用了，我不想进行视频通话。她们还不知道我时日无多，就算知道也回天无力……我，不能拖累她们。她们已经有自己的人生了。”

    护士知道，余辽住疗养院的钱，是他年轻时候攒下来的。有时余辽无人倾诉，会和她聊一些本不该让她知道的秘密。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时候他没必要再说假话，每透露一点，都更加令人感到悲哀。

    余辽说：“18岁我与妻子结婚，次年在人造zigong培育中心领到了两个女儿。33岁我与妻子离婚，原因是我的两个女儿，都辜负了家族的培养。”

    护士问：“后来呢？”

    余辽说：“后来我一个人在家。那是我和女儿们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是我的家。女儿们偶尔会来看我，前妻她……会在固定的时间来取我的信息素。我对她已经完全失望，患上了心理成因的信息素释放障碍，她强行打开我的生殖腔，在里面成结，造成了撕裂伤。她给我注射的东西，可以顺利取到信息素，同时也拖垮了我的身体。”

    护士没有问为什么你不拒绝。

    终身标记就是这样，不是离婚二字能斩断的。

    这些年在医院，她见得太多了。

    护士遵照余辽的指示，给远在光明星的两位余女士发去了同样的消息：我一切都好，勿念。

    大约三个月后，她们又收到来自疗养院的统一通知：余辽先生已于我院病逝，患者生前已签署遗体捐赠协议，家属无权解除此协议。感谢您的配合与理解。

    接着是联盟官方的通知：依据联盟星继承制度，余辽先生名下2颗联盟星奖章、48729036星币余额将由于乔、余柳二人均等继承。无其余实产。遗产已发放至您的账户，请注意查收。

    余柳看着这两条消息，心中空荡，像下了一场白茫茫的雪，天地只有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

    任洳清把玩她的手指，感觉到僵冷，好似她真的被那片大雪冻伤了，变成一个静立在那里的小雪人。

    任洳清连忙抱住小雪人，像用体温捂化她身上的冰霜：“柳柳……你怎么了？”

    余柳缄默不语。

    任洳清吻了吻她的唇，发现她在颤抖，手臂带动着手腕和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空空睁着眼，泪水却大颗大颗地滚落。这种情绪叫做悲怆。

    任洳清很熟悉，却很久没能做出过类似的反应了。

    任洳清看着余柳光脑上的那几行字，隐约意识到，这个叫“余辽”的人，大概是余柳很重要的人。余柳心里的某块地方永远为他留着，也会随他消失。

    她静静地陪着余柳，心中不经意划过很多枪下亡魂的名字。她没有亲人，但她知道什么叫死亡。

    死亡是人心里的空洞。

    好在任洳清心里没有空洞，她心里只有余柳。如果余柳死了，她的心也会跟着死掉。那样也就没必要在意什么空洞了。她会陪余柳一起迎接死亡。

    任洳清抓住余柳的手，说：“柳柳，不要难过。”

    余柳垂着眼：“洳清，我没办法不难过。我人生的前十五年，与我的父亲密切相关。我自他生命里诞生，从今往后，就是他在这世界上的延续。”

    任洳清说：“十五年啊。我们认识几年了？”

    余柳跟着她的思路，算了算：“我二十岁遇到你，至今十年了，恰好是十年。”

    任洳清说：“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哭吗？”

    余柳愤愤瞪着她：“你说呢？”

    任洳清开心地笑起来。

    余柳拧她的耳朵。

    任洳清说：“不会有那一天的。柳柳，我会死在你后面。我不想看你难过，即使死了也不想。”

    余柳：“……哦。”

    “就只有哦？”任洳清咬她抿紧的唇。

    余柳嘴角扬起一点笑，用力拍她的肩。两个人滚作一团，胡闹一通。

    后来余柳说：“我要去整理父亲的遗物。”

    她和于乔一起上路了，走了一个月之久。

    任洳清一个人待在家里，污染区下了连绵一个月的雨。如果她是一株杂草，那她已经长满了整片荒原。

    余柳带回来一个小吊坠。

    她说：“这是我父亲的东西，我想把它送给你。”

    任洳清惊讶不已，双手捧着那个吊坠，想把它供起来，她说：“要不要在家里设一个牌位？”

    余柳气得揍她：“这是传家的信物！你在想什么？这里已经够乱了，不能再招惹脏东西进来了！可恶！”

    任洳清抱头鼠窜：“知道了，知道了！”

    墙角的小机器人将这一幕收进摄像头里，机械地进行数据处理，电子屏上刷出一行行报错。

    它的代码混乱成一团。

    伴侣关系，划掉。

    仇人关系，划掉。

    报错——报错——

    滴滴滴——

    小机器人屏幕一花，滋滋冒出了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