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的眼睛像我的女儿

    在专机上旖旎缠绵时候，名义上为萨拉共和国边境的加里曼省，实则由萨里法独立武装组织实控。此刻，这片武装争议区最靠近萨拉北部首府迦尔塔的高地上，雷达缓缓转动，天线上红色信号灯一闪一闪。

    戈壁上，寒冷的夜风刮动尘土飞扬却像碰到障碍物一样，发出拍动在金属表面上的噼里啪啦声。

    是覆盖伪装网的信号干扰车。

    第一波电子战开始了。

    临时指挥室里，卡勒叼着雪茄，烟雾缭绕，电子屏幕上的作战地图各个光点映在他脸上闪烁，他身边围绕着战术指挥官们。

    “卡勒首领，频段锁定完成！”年轻的技术员康斯安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波形图案快速跳动，范围不断扩大，“我们已经成功屏蔽了他们的雷达和通讯通道，现在迦尔塔就是个聋子。”

    卡勒叼着雪茄，饶有兴趣看了下眼前技术人员还有些稚嫩的脸，意味不明到：“小子，要不要考虑跟我干？给你信息主管当，在里序规矩多，跟着我，只要有能力，想要什么都可以？你不是喜欢里序那个女星伊莲娜吗？我给你绑来。”

    康斯安脸色一动，技术支援萨里法一直是个好差事，油水足，卡勒又大方，每次行动完都会带着技术人员好好享受泳池派对，不像在里序玩得大了会惹上官司，当卡勒手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是以很多支援过的技术人员都和卡勒关系不错。更何况那个伊莲娜…他忍不住舔了下牙齿。

    但…康斯安立刻后怕，这个卡勒连他追什么星都调查清楚了。

    这个女人是很诱人，但为她投诚？可不至于。康斯安道：“多谢首领抬爱，我们已经如约完成了电子干扰，剩下的就靠您了。”

    卡勒也不着急，语言留不下的人，金钱、美人，总有一个能留下，他做了个手势，“第一波火力打击，开始。”

    与此同时，迦尔塔雷达监测站。

    工作人员看着的屏幕中不断跳动的信号异常，起身打开麦汇报：“接指挥中心，雷达受到干扰，出现大量假目标。”

    “具体位置？”指挥中心回复。

    “信号不明。”cao作员开启大规模信号数据采集分析，道：“....我们猜测可能来自北部争议区。”

    “阿梅斯又发什么疯？”指挥中心接线员骂了句，整个大厅里，有人接了句：“谁知道，上回不就这样？炮轰了图雅一晚上，结果呢？他妈的就为了吃根冰棍。＂

    “他这里有点问题。”接线员说着指了指脑子，只是如往常一样按照流程往上汇报：“有人攻击我方通信设备。”

    夜幕下，一群深灰色无人机悄然越过迦尔塔边境，直扑军事指挥中心。机腹炸弹倾泻而下，火光冲天。

    ＂上主保佑...＂苟延残喘的雷达中心捕捉到微弱信号，＂军事中心遭袭，系统超载！＂

    防空炮组在混乱中开火，震耳的炮声中击落数架无人机，但更多的阴影正从夜空压下。

    火光冲天而起，黑云滚滚。

    加里曼省的萨里法临时作战室里，屏幕上大面积的红点吞噬了坐标。

    康斯安道：“敌方通讯设施几乎瘫痪。”

    卡勒有条不紊指挥第二波攻击，“你们这次这么大方，十二辆轮式火箭炮，我可不能辜负。火力覆盖！”

    安静的山谷中，一辆辆轮式火箭炮炮管同时亮起红光，火焰划破夜空，几十枚制导导弹呼啸着飞向目标。

    迦尔塔已经彻底沦为火海。

    “首领。”卡勒最信任的亲兵亚德斯走过来，压低声音道：“萨拉这次反应很快，空军第十二旅出动，三十六架G－131起飞朝我们来了。”

    G－131！

    卡勒凌厉的眼神转向康斯安，冷笑：“萨拉的战机怎么还是你们里序造的了？”

    康斯安抹了把汗，＂应该是军工部卖给他们的。萨拉出价高嘛...军工部和作战部又不是一个系统，军工部最爱钱…除非教会宫协调，否则就是我们亲自过去跟他们说都没用。＂现代社会，为了保证公平和高效，各部门独立运转。

    “呵。”亲兵亚德斯啐了一口：“你们一天到晚装文明人，干的事儿比我们还不要脸。起码我们知道忠于盟友。”真是让人恶心，他心里骂。

    人可以有很多盟友。康斯安没有回答，问道：“卡勒首领，现在是需要先暂缓进攻，等火箭炮先击落战机吗？”

    “以小敌大，重在快。”卡勒不过一瞬就平静下来，甚至笑起来，“亚德斯，传令下去让先头部队加速前进抵达迦尔塔市区，混进居民区，我看他们敢轰炸吗。”

    康斯安愣住，这人真的是个疯子。

    “我说了，六天我要他们跪下，一分钟都不会晚。”卡勒去穿上作战服，道：“走吧，巷战我喜欢亲自带队。”

    巷战是最血腥残酷的战斗，任何士兵都避之不及。

    整整一夜，不间断的轰炸，迦尔塔地区的天空被撕裂成两半，街道上到处是被炸得粉碎的玻璃碎片，零星的尸体歪斜倒在重型装甲车旁，血迹蔓延在瓦砾碎石之间。

    论巷战，无人可与卡勒比拟。

    临时指挥所里，卡勒叼着根雪茄，神色慵懒地注视着面前的电子布防图。

    ＂首领，＂他的亲兵指着地图上闪烁的区域，＂我们已经控制了迦尔塔60％的街区，一到巷战真要rou搏，政府军和警察比预期溃散得还快，简直不成气候。三天内就能完全按期掌控这里。＂

    卡勒却不感兴趣，只是问：“里序名单上给的那些人呢？”

    “首领放心，除了最开始抓的那个费尔南多，其余都定点斩首。”

    卡勒只是手里拿着一个名单，名单上几乎所有名字后面都画着鲜红的叉号，他看着唯一一个完好无损的名字：费尔南多。

    ＂首领！＂

    满是硝烟和尘土的指挥所大门被猛地推开，他最信任的亲兵亚德斯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审出来了。＂

    卡勒的眼神猛然锐利起来：＂走，我去看看。”

    审讯室在一个废弃的仓库，周围架高一圈铁丝网，卡勒带着亲兵朝走廊尽头走去，边问道：“他怎么说的？”

    亚德斯道：“您没猜错，费尔南多确实是穆塔的人，渗透在萨拉政坛，已经把控了萨拉的能源开采部门。”说着他感叹：“敲掉他六根手指才把他嘴敲开，这么硬气的文官还真是少见。”

    卡勒却对这人不感兴趣，而是冷笑一声：“我就知道，附加杀人名单肯定别有目的，乌德兰做事就不能只赢一次，所有人所有事他都得利用到干干净净！”一箭双雕、一石三鸟，有完没完？榨干最后价值，这种衣冠禽兽，那个女孩怎么偏会喜欢？

    仓库大门被一脚踹开，这里以前是装农用机械，让整间仓库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混着人血的腥气。

    杂乱的农业机械随地乱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被绑在椅子上，一只眼睛满是脓血已经睁不开，他的每根手指都是软趴趴，以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扭曲，看到来人，他用力想要睁开眼，“是你？你果然是里序的人。”

    卡勒不以为意，“别装作现在才知道，你们的情报机构只怕连我晚上撒几泡尿都知道。”

    费尔南多反而笑了起来，因为掉了几颗牙齿和肿胀，让他的笑声粗嘎而模糊，他道：“因为我不敢置信，被称为李将军之后，这一辈最有天赋的军事天才，竟然甘愿当里序的走狗。”

    “哈哈哈哈。”卡勒眼底闪过晦暗难明的光，却只是大笑，敢跟他用激将法，真是找死，但他却不立刻爆发，反顺着他的话说：“那你说我该甘愿当什么？”

    费尔南多没料到资料里恐怖的卡勒，看起来不难说话，他道：“安德烈斯·李将军很感兴趣你，他甚至考虑过亲自培养你，你知道李将军是当世第一的军事元帅，他能给你的军事帮助，乌德兰远远比不了。”

    “哦？可是...”卡勒话音一转，道：“我听说塞瓦海战李将军被乌德兰打沉了三艘重型航母，十二艘巡洋舰，坐着直升机跑了。”说着，他食指轻拉下眼皮做了个鬼脸，道：“真是很丢人呐！”

    “你...”费尔南多看着卡勒的鬼脸，几乎怀疑，这人是不是神经病？

    自己小命被别人捏在手里，费尔南多只能耐心道：“乌德兰这辈子只打了这一次仗，他赢得有多少运气成分？李将军一生仅败一次，有完整的军事理论体系，你应该也读过李将军的《联合作战论》，谁一辈子还不阴沟里翻船了？你是军事家，乌德兰和李将军究竟孰强孰弱，我想你心里有答案。”

    卡勒认真听他说完，沉默一刻，道：“战争，只以成败论英雄。”

    一针见血。

    费尔南多意识到这人不仅不是神经病，还是个真正厉害的角色，他一咬牙，再激道：“乌德兰这次没给你战斗机吧？你们损失惨重。”说着，他笑起来，咳出血，道：“卡勒首领，政治家应该像个捞女，多钓几个凯子，适当让对方有危机感才能卖出最高价格。”

    这群政坛的婊子！

    卡勒毫不犹豫一脚踹倒他，踩上他扭曲残废的手指，“来，说说你把你的祖国卖了什么价格？”

    “啊啊啊！”费尔南多爆发出瘆人的惨叫声，十根手指如同烂rou一样血rou模糊摊在地上，他不知道卡勒怎么突然暴起，只是道：“我说...我说...”

    “是李将军...出钱...一路将我送上了能源部长...的位置...”说着，他扭曲的声音有点愤恨，“在萨拉，整个上层早被那群开国将领把持！没有李将军资助的大笔资金开路...我怎么可能爬这么高！”

    “他们对我不仁，我凭什么要忠诚于这种国家！我读了三十年书，流体力学博士！但你知道吗，他们把我放在一个小县城给人端茶倒水整整十年！没有李将军，我现在还在那里给人当狗！”因为激动，他嘴里的血沫喷涌出来模糊整张脸。

    原来如此。

    卡勒笑起来，在这种场合他的笑诡异又狰狞，宛如千年前来复仇的恶鬼，他说：“背叛祖先，该死。”

    说着，他一枪打穿了费尔南多的肺。

    费尔南多像狗一样无法呼吸，张着嘴哈气。

    又是一枪打碎他的身下，费尔南多即便无法呼吸，也呜咽着惨叫出声。

    “背叛祖先的人，留着这玩意做什么，你说是吗？”卡勒又连开数枪。

    仓库里血腥味渐渐压过了机油味。

    “烧了。”卡勒收了枪，不再看地上那团蠕动的烂rou，给亲兵下了补充命令，“别留下任何痕迹被里序知道我们审了这个人。”

    亚德斯立刻安排：“拉出去烧干净，直接用燃烧弹。”

    燃烧弹高温可达1200度，骨骼直接会炭化，真正的毁尸灭迹，毫无痕迹。

    仓库外的空地里腾起一片炽烈的大火，皮肤燃烧的臭味扑鼻而来，隐约还有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

    亚德斯看着不远处那几个被绑起来的女人孩子，道：“首领，费尔南多的老婆孩子没牵扯，要不...放了？”

    “他老婆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卡勒随口回，指出：“卖了，我是说拆开卖。”

    拆开卖，是卖人体器官的意思，毕竟活人哪有器官值钱。

    亚德斯轻轻皱眉，道：“首领，教会宫那边已经对我们杀伤平民非常不满，再牵扯到贩卖人口...”

    “乌德兰扮演圣贤久了，连他自己都要被自己骗过去。”卡勒冷笑一声碾灭烟灰，“我想公正的上主会明白这些人命应该算到谁头上。”

    亚德斯不敢违抗，命人去办，只是担忧真的触怒里序，停止援助，如果里序的情报和军备支持断掉，那么他们单独面临萨拉的打击将非常危险。

    “首领，既然这样，刚不如留费尔南多一条狗命，至少必要时候有穆塔做个退路。”亚德斯忍不住出声。

    “你懂什么？”卡勒头痛自己手下的政治能力，道：“里序要杀他就必须杀，服从命令是原则性问题。至于穆塔，费尔南多这个蠢货把他自己看得太重了，李将军如果看重我，杀不杀他这个白痴，李将军都会来找我。”

    “现在我需要的，就是借着里序的装备，动静再闹大一点，然后等待。”

    借势、造势、然后等待。

    这是从六年前被乌德兰选定为代理人时候起，他学到的政治。

    卡勒忽然想起刚才费尔南多说的那句话，说安德烈斯·李将军给他的军事帮助比乌德兰多得多，卡勒不否认李将军的军事能力。

    可惜，现代战争早不是只在战场定胜负。

    他忽然对亚德斯道，“你知道塞瓦海战李将军为什么输吗？”

    亚德斯摇头，太好奇了：“为什么？！我记得这场战争当时博彩公司开出来的赔率是10000:1，我的天，唔...上一次这个赔率的是：圣徒其实是个女人。”说着他憋笑。

    “现代战争，是政治。”卡勒对他道，“就像今天，乌德兰表面让我们发动军事行动强硬拒绝了萨拉联姻，但实际又趁机帮助萨拉拔掉了穆塔安插的棋子，而他应该还有后手，这个人，太jian诈。”

    “懂了吗？”卡勒对手下难得有耐心。

    亚德斯有点懂。

    “去读个大学吧。”卡勒要翻白眼了，“跟你们这群文盲在一起我早晚智商变低。”

    “哈哈我当然比不上您。您可是三大军校之一的莫沃斯光明王军事学院，军事指挥系优秀毕业生。”亚德斯不吝啬崇拜和吹捧。

    卡勒陷入沉默。

    六年前的加里曼地区炮火纷飞，他那时候为了复仇已经疯了，无差别杀人，在浑身血污被抓进大礼赞寺，见到那位大阿伊拉。

    那是他不抱希望了，他一定会被处死。

    但那位大阿伊拉转过身来，用权杖抬起他的头，说：“你的眼睛像我的女儿。”

    于是，他活了下来。

    卡勒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琥珀色，阳光照耀时如琉璃闪动。母亲，就连父亲都很喜欢他这双漂亮的眼睛。

    原来有人拥有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睛吗？

    可是凭什么...

    拥有着同样的眼睛，有人高贵如云，有人卑贱如泥。

    而他还要依靠和她的相像，才能苟活下来。

    在莫沃斯读军校时候每一天，卡勒都在惶恐，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被选中做代理人，获得军事装备、士兵、地盘，甚至他的命，都是因为他有一双和那个女孩一样的眼睛。

    这种安全感脆弱的来源，让他开始仇恨，恨上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孩。

    凭什么命运如此不公。

    直到在庄园里，他看到她含泪的眼，小心翼翼对那个男人说话的样子，甚至...她为他争取军火。

    原来，她和他一样，都不过是绝对权力碾压下的可怜人罢了。

    卡勒吮了口雪茄，道：“亚德斯，这里你来善后，我要去里序一趟。”

    她应该快开学了，就像他开学那天一样，没有任何家人送他上学。

    她，也一样吗？

    ———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