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离

    似水年华回忆至此。

    吴瑜趴着的桌面上还有他半合的笔记本。秦宥雪触摸了扬声器，还带着温和的余热，他酣睡之前在看些什么？

    收手的时候勾到了吴瑜的一丝鬓发，激起了秦宥雪莫名的紧张感，他的呼吸频率依旧。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害怕打扰到他。

    秦宥雪从未见过吴瑜这样，他把公私分得很开，基本上不会让工作上的事情影响到他们相处时的状态。

    突然闻到微弱的馥郁鲜香，她带着好奇往厨厅深处走去，一路走一路想。这个味道，作为正常人，嗅觉不失灵的话是绝对错不了的。

    但吴瑜不会做饭。

    他怎么可能会做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宅院少爷，芹菜和香菜都区分不清。

    同居之后，必要时早餐会由她准备。但她比吴瑜起得晚，在家的一般情况下，三餐都是他的私厨做好了送过来。

    越想越乱。秦宥雪摸索着开了灯，涌上心头的话一瞬间都咽了回去。

    厨房的一切明亮无比，便让她可以看清灶台上那只砂锅。陶制的盖子掀起一角，香气依旧弥漫。秦宥雪走近几步，低头看去，锅里炖着的鸡汤温热，汤面浮着丝丝不规则的油脂，软烂的鸡rou搅着人参沸腾。

    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吴瑜不会做饭”这个想法。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砂锅的边缘，指尖的烫意，生物电，味觉，视觉，真实得不像是一场梦境。崭新案板上道道凌乱的痕迹，沾了水的厨具……

    秦宥雪蹙了蹙眉，一颗心也在翻滚熬煮，什么都说不出。她宁愿永远不看见这些，高中时的经历让她面对这样的爱总会承受不起似的良心不安。

    抱歉，真的抱歉，那个对爱情还有期待的秦宥雪已经在暴风雪中死掉，我不知道该如何给予你真诚的回应。

    心生出蠹虫，从我向他人敞开的那一面繁衍和蔓延，进入主动脉，泵至四肢骨髓；进入肺动脉，氧气都染上了毒，于是侵蚀得只剩下一副皮囊，再也惧怕付出。

    她孤零零抱着手机等待对方的信息，屏幕的频闪在夜色中几乎要瞎了她的眼。她那样的怕冷，指关节都是鲜红的冻疮。

    怕被mama发现   ，躲在卫生间，白瓷的洗手台冰冰凉凉紧贴手心和脊背。

    “宥雪？”身后传来吴瑜疑惑的声音，秦宥雪正黯然神伤，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正在靠近她。

    没有得到回应，吴瑜对着亮起灯的厨厅又问了一遍，向着光源走去。

    秦宥雪木然地转过身，看到吴瑜正倚着门廊，衬衫的袖子随意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却依旧清明，因发现是她而第一时间感到安心，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然后他发现秦宥雪脸上的呆滞，不由地慌了神，扫视过周围，小憩前的回忆涌上心头，他不好意思得面颊发热，紧张到手心沁出汗，完全没有想到是否应该先开口向她解释。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谈判桌上把人心像马儿一样遛的人，面对自己深爱的女子却揣测不出一丝想法。

    情感是信息的过滤器。

    永远都是这样，在秦宥雪面前，他总是溃不成军。

    他在心中悲鸣。不要这样，能不能不要一直都是这样。

    吴瑜小心翼翼走到她旁边，可是秦宥雪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动不动地站着，瞳孔变深，看进去又空无一物。

    他再次喊她的名字，没有反应，她像在另一个世界。吴瑜这才意识到她身上有什么不对劲，拥她入怀中，用确保不会令她不适的力度摇晃她的躯体，另一边慌张地喊她，“宥雪，宥雪，秦宥雪？！”

    -—“吴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