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寿宴

    裴窈音从一个血色与寒冷的梦中醒来，意外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这年她还未嫁给谢濯连，那些荒唐又迷乱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她死的那年正值严冬，醒来后已是春日，上苍让她重活一世，或许是在暗示她，一切都还有转机。

    “小窈，你怎么在这里？祖母的寿宴就快开始了。”

    裴云湄站在她身后许久，可裴窈音完全没发现她，凝神盯着内厅天井内一株银桂看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小妹的神游。

    裴窈音闻声回头，对她浅笑：“知道了。”

    裴云湄同裴窈音一母所生，裴云湄虽比她年长两岁，但二人关系甚是亲密，无话不谈。

    裴云湄生得雪肤窄面，纤瘦袅娜，墨玉似的杏眼笼烟锁水，不笑时有种幽幽的冷气。她今日紫裙金钗，眉间一朵翠色的花钿。轻摇一柄白绢绣花鸟团扇，裴云湄走近裴窈音，扶住她发间摇摇欲坠的粉山茶木簪，她看着有些眼熟，转念一想，立即蹙眉道：“这又是那个姓沈的送的？”

    瞧着一提姓沈那厮，裴窈音就微微愣神的样子，裴云湄愈发愠怒：“你今日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我挑的，怎么就偏偏戴那人送的发簪？”面上虽恼，却又因为裴窈音悄悄拉她的手败下阵来，只道：“以后不许再戴他送的东西。”

    “jiejie，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收沈确玉的东西了。”

    裴云湄只当她是一时哄她，不放在心上。从小到大，她的meimei眼里好像只有沈确玉这一个男人，就论家世门楣，沈家祖上最富时，沈确玉的祖父仅官拜吏部尚书，而裴氏是京城的功勋世族。在裴云湄看来，沈确玉并非良配。

    时值盛春，暖风如酒，春阳明媚。安国公府内一片热闹非凡，为了庆贺裴老夫人六十大寿，府中早已张灯结彩，红绸高挂，高大的花架上挂满了各色绢花，随风轻轻摇曳，一派喜庆祥和。庭院中摆放着虞美人、牡丹、山兰、素馨，花光耀人，香风如雾。

    宴席设在安国公府中最大的正厅，寿星裴老夫人端坐于高堂之上，宾客们络绎不绝地向裴老夫人祝寿，呈上各种珍贵的寿礼。裴老夫人的贴身侍女郑嬷嬷一一接过贺礼，细声细语向宾客们道谢。觥筹交错间，仆人们鱼贯而入，端上各色珍馐佳肴。

    丝竹悠扬，时至敬寿礼，裴府儿孙纷纷上前献礼贺福，裴窈音也捧上亲手绣制的寿帕，恭敬地跪拜在裴老夫人面前。裴老夫人接过寿帕，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眼中尽是欣慰和疼爱。裴窈音出生那年，裴老夫人已缠绵病榻两年之久，药石无医，不曾想随着裴窈音的降世，裴老夫人的病也有了起色，渐渐地竟奇迹般地好了，从此裴老夫人将裴窈音视为自己的福星，在一众孩孙里对她最为偏爱。

    “老夫人，四小姐如今也到了待嫁之龄，不知国公爷和夫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说话的是御史大夫陈伯游的夫人乔氏，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裴窈音苍白的脸色落在裴老夫人眼中，她轻轻牵过小孙女的手放在掌间，转头对乔氏淡然道：“窈儿尚小，不急。择婿之事，自有国公与夫人cao心。”

    闻此言，乔氏从容地笑说：“老夫人真是慈爱，四小姐如此秀外慧中，定能择得如意郎君。”

    裴老夫人敛目，微微抬手，郑嬷嬷得令，递上茶盏。

    接过茶盏，裴老夫人轻啜一口，抬眼缓缓道：“这君山银针虽入口鲜醇，却还是比不过黄山毛峰滋味鲜爽，清香持久。”

    她的窈儿，是时候为她择一门最好的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