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光还未大亮，雾气茫茫，庭院里矮树丛乌乌的一片，在白雾里若隐若现。府内厨房已是炊烟袅袅升起，暖黄的灯光下，铁锅里冒着热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香气四溢。

    大家繁忙而有序，热火朝天，热食冷食交错上阵，每一种食材都被精心烹饪，每一个步骤都被细致安排，气息交织着笑声和温馨。

    闺房内，彩凤点上琉璃屏画宫灯，彩蝶来到床前拍拍我的手急忙轻声道“小姐，快醒醒今日可不能使性子赖床。”我伸了伸懒腰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圈，便从紫檀荷花纹床起身，彩凤端来水为我擦脸清洗，我整个人还是睡眼朦胧状态，闻着叠银百花香炉飘然而出的清香顿时有了几丝清醒。

    在紫竹屏风后套了件外衣。屋内的墙角放着一盆盛开的牡丹花，花瓣娇艳欲滴，散发出阵阵芬芳的香气。

    【紫竹屏风采用了金丝楠木制作而成，屏体高大宽阔，表面覆盖着金丝琉璃。屏风上绘有栩栩如生的竹林图案。边上有个榉木面盆架其上放置脸盆，巾架上挂厚实吸水的布巾，怕粗糙会用绸巾，横板上搁有胰子（肥皂）。】

    黄梨木妆台上放着白玉胭脂盒，坐在镂花圆镜面前，彩蝶用碧玉梳简单的给我梳了髻发，从花线锦盒里取出棱花双合长髻装饰于头发上，清秀自然。从黄花梨连三柜橱里取出白色纱衣内搭浅粉齐胸糯裙，穿于我身上。

    彩凤整理着我的衣裳开口道：“小姐我们先简单的装扮下，再先吃点吃食今日及笄仪式会很累。”我哈气连连点了点头。

    天光大亮，四面福扇齐齐打开，东西两面墙上挂着四幅中堂画，坐北正墙上则高悬着匾额，下头上正前方放着红木扶手大椅，下头左右侧两边放着宽椅每两把椅子中间隔着雕花方几。

    地上打磨着光亮的青石板，铺上暗红短绒地毯。庭院庭外内，火红灯笼高高挂起，每棵树木花朵均都削枝修叶展芳华，美丽花朵显耀目。

    【古代成年礼称为笄礼，是古代嘉礼的一种俗称：“上头”、“上头礼”。在古代女子满15岁结发，用笄贯之，因称女子满15岁为及笄，也指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如“年已及笄”。笄：束发用的簪子。】

    我早早被安排在内室前厅的呼唤，jiejie们皆在我身旁宽慰我，“阿缨莫怕，今日场面的确与其他宴会不同，我们之前都这样过来的，流程虽是错综复杂，舅母说已是习俗从简了。”我微笑点头回应。

    一、迎宾

    阿翁在东面台阶位等候宾客，有司站在西面台阶下，宾客立于场地外等候。我沐浴后，换好采衣采履安坐在东房（更衣间）内等候，叮叮咚咚的乐声在众人耳畔响起。

    二、就位

    就位有严格的顺序，正宾来到，阿翁阿娘上前迎接，相互行正规揖礼后入场，（主宾都坐落后，主人才就座于主人位。）

    三、开礼

    阿翁起身，简单致词：今日小女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今日小女笄礼正式开始！我走到各位宾客面前俯身说：“小女卫婉缨拜见各位宾朋！”

    四、笄者到位

    我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再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正坐（就是跪坐）在笄者席上。赞者为其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五、宾盥

    正宾先起身，主人随后起身相陪。正宾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相互揖让后，主宾与主人各自归位就坐。

    六、初加

    我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正宾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膝盖着席）为笄者梳头加笄，完毕起身回到原位。赞者为笄者象征性地正笄。我起身，宾向笄者作揖祝贺。我回到东房，赞者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给我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七、一拜

    我着襦裙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父母亲，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一次拜。这次是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八、二加

    我面向东正坐，正宾洗手再复位，有司奉上发钗，正宾接过，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赞着为我去发笄。正宾跪下，为笄者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复位。赞者帮笄者象征性地正发钗。宾向笄者作揖。我回到东房，赞者取衣协助，给我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九、二拜

    我着深衣出来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正宾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二次拜，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十、三加

    我面向东正坐，正宾洗手再复位。有司奉上钗冠，正宾接过，走到笄者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赞者为笄者去发钗。正宾跪下，为笄者加钗冠，然后起身复位。赞者帮笄者正冠，宾向笄者作揖，我回到东房，赞者取衣协助，帮我去房内更换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十一、三拜

    我着大袖礼服、钗冠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君位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三次拜，表示传承上德德决心。

    十二、置醴

    有司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正宾揖礼请笄者入席。笄者于是站到席的西侧，面向南。

    十三、醮子

    正宾向着西边，赞者奉上酒，笄者转向北，正宾接过醴酒，走到笄者席前，面向笄者，念祝辞：“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笄者行拜礼，接过醴酒。正宾回拜。笄者入席，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有司奉上饭，我双手接过，象征性地吃一点。笄者拜，正宾答拜。笄者起身离席，站到西阶东面，面朝南。

    十四、字笄者

    就是给笄者取“字”。正宾起身下来面向东。主人起身下来面向西。宾为笄者取字，念祝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婉缨。”笄者答：“婉缨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笄者向宾行揖礼，正宾回礼。

    十五、聆训

    笄者跪在父母面前，由父母对其进行教诲。欲昌和顺须为善，要振家声在读书。路上有饥人，家中有剩饭。积德与儿孙，要广行方便。愿吾儿识尽天下，行于世间，不失本真。笄者静心聆听，在父母说完后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对父母行拜礼。

    16、笄者揖谢

    笄者分别向在场的所有参礼者行揖礼以示感谢。笄者立于场地中央，先后行揖礼于：正宾、客人、乐者、有司、赞者、旁观群众、父母。受礼者微微点头示意即可。

    17、礼成

    我与父母并列。父亲面向全体参礼者宣布：小女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并向全场再行揖礼表示感谢，至此，笄礼结束。

    华灯初上，繁星点点，清风拂面，一碗琼浆玉液，良辰开盛宴，三盅贡酒，雅座待嘉宾。“承蒙大家今日来参加小女及笄之礼，我举杯敬在场的各位一杯。”乐声如潺潺流水，穿越人群传入耳中。

    今日场面甚是壮观，此情此景我都不免小酌一杯，阿娘从远处向我走来，把我拉至人群稀少且不吵闹之地，与我相谈道“阿缨，今日过后你就是大人了，往后遇人遇事不可急躁，且耐心先阿娘希望你馀生事事无心绪，直向清凉度岁年。”

    我看她说完这些眼角带着少许泪痕。我撒娇宽慰道“阿娘这话说的搞得此刻我们就要分别一般，女儿今日都记着你和阿翁说的话。”阿娘抚摸着我的头发，眼里皆是不舍。

    “阿缨啊，我和你阿翁生下你们三个，你是我最不放心的，你既没有你大哥成熟稳重、又不及你二哥油嘴滑舌，你又从未离开过我身边，我对你总是忧心忧虑，凡事你都要长个心眼，遇人遇事切记不可全部掏心窝子，要留个心眼，我今日嘱咐你的话你要记住知道不？”

    “阿娘，你今日怎么说这般奇怪话，我当然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有你们在谁敢欺负我女儿才不怕呢”我眼睛四处张望随意回答道。jiejie们和兄长在远处邻桌向我招手我抬手回应过去，我转身看下阿娘，阿娘顿了顿拍拍我肩膀道：“你去玩吧！”

    “今日大家也不知怎么了阿翁阿娘不对劲也就罢了，怎么今日兄嫂看我的眼神也是怪怪的，满眼担忧。算了不想了此刻心情大好，与他们喝酒去，喝醉了又有何妨，当下才是最好的？”心里碎碎嘀咕着。

    雅间处，中年男子双手握紧拳头凛然道“你们从小陪同小姐长大，还记得你们答应过我的事嘛？彩蝶彩凤跪拜在中年男子面前应允道“我们一刻不敢忘怀将军救命之恩，承蒙将军多年教诲，我们感激不尽。”

    “我教你们习武为你们请师傅学医，今日是时候兑现当年之约了。”中年男子沉咛片刻道，此次你们陪同阿缨一起离开此地，路上人心险恶，你们务必看好她。”

    “我们的命是将军所救，我定会为小姐马首是瞻，鞍前马后保护小姐。“彩凤彩蝶二人一口同声在男子身后应声道。“阿缨天真无邪，玩心又重，对这世间很多事充满好奇，她一路上必定幺蛾子多，你们要看紧好小姐，送她到达目的地后，把此物交于那人他看了盒中之物就会懂，另外这封信你交于小姐，信中我自会与她说明，阿缨定不会为难你们。”将军将手中盒子与信件交于二人转身离开。

    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场地，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人们在宴会中畅谈着，交流着不同的话题，欢笑声、琴声和交谈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当夜幕降临，宴会达到高潮时，一场盛大的烟火点燃天空。绚丽的烟花在黑夜中绽放，照亮整个天空，将欢庆的气氛达到顶峰。

    屋外月光如银，月影如钩，如缟素一般的光华，洋洋洒洒地镀在庭院墙角，两辆马车隐蔽在黑夜中，车内的人一身青绿刺绣兰袍，额心一抹红鲜艳夺目，眼若星辰戴着半脸面具，五官立体分明，浑然天成的俊美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威严与凌厉，仿佛睥睨众生。此刻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左手持书卷右手持佛珠，姿态优雅而高贵。

    远处传来哗一声，门打开，他侧身在车窗口远处望去她倾斜着身子趴在兄长背上，醺醉的笑容在唇边挂着，微闭着双眼，秋风吹乱了她的发遮住了她清秀的五官，衣服袖口垂落露出纤细白嫩的手。

    男子把她放在另一辆马车内，轻纱帘子被夜间秋风吹起，便看见醉梦中的她倚靠在靠垫上，长发散开，神态慵懒惹人怜爱。男子来到油篷马车前对着车内的人躬身道“望公子遵守承诺，多谢”俯身扣手拜别。

    马车起步行驶而走只剩下马车上的铃铛声，远处高楼处中年男子与女子望向此处，女子靠在男子怀里，抚帕擦拭着泪水，男子拍抚着女子。“思绪万千终有一别，此生是我亏欠了你，好了莫哭你身子骨也不是很好站这里吹久了风会不适，女儿送走了你且放宽心，接下来就是把其他事情处理好，我们也快些回到宴会上，免得被人发现，庄妈带夫人下去梳洗整理下。”

    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被风吹动沙沙作响的树叶，急促的马蹄声踏风而起，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