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用完膳后我就被招呼到书房喝茶了，书房内超凡的安静，空气是均匀的，冷汗直流。炉火里飘着红色的光。一声“跪下”“啊”我顿时双腿一软瘫跪在蒲团上。

    “往日也这般胡作非为，今日怎么还让我跪？那早年间训斥哥哥们的戒尺都拿出来啦”内心一顿惆怅。前面人看着我先是叹气而后又是质问道：“你知你今日错在何处？”

    我吭气一声“不知。”男子大声道“你把手给我伸出来。”二哥连忙出来劝解道“阿翁今日我已经训斥过她了，她已知错，况且小妹还年幼，这罚未免重了些吧。”

    “你莫要护着她，她今日不罚，来日是要把每个人的话都当成耳边风嘛，你把手给伸出来”男子训斥道。

    “我伸出双手，掌心朝上，啪得一声打的我直缩，连打数下，我的眼眶里顿时闪起了泪光，硬是咬着牙不让它流出来。

    “你次次胡闹我每每让你抄书，你哪次给它牢记于心了，你把我的话都忘的一干二净，你还要让你阿娘为你担惊受怕实则不孝。

    今日你必要多挨几个板子，结束后你就给我去宗祠跪着，面对列祖列宗警戒自己，给我记住你今日所受的罚是错在何处。”只听见戒尺一下下的打在我手中的声音，空气中静寂的剩下呼吸。

    月光下倒映着月影，宗祠巍然屹立，青砖黛瓦间流淌着岁月的痕迹，古朴庄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祠堂内雕梁画栋，飞檐翘角，木柱上的对联工整有力，字迹虽经风雨洗礼却仍清晰可辨，牌匾高悬，斑驳的墙壁上镌刻着世代先祖的功绩，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对先人的敬仰与思念。

    透过烛光照射的雕花窗格间，我跪在蒲团上，阿娘为我擦拭着红印，涂上药膏。二哥则轻声安慰道“阿宝，明日阿翁就会气消，明日阿兄去给你买城北的叫花鸡。”

    “你阿翁那里我会去求情的，阿娘不是不心疼你知道不。”我点头回应着“天色也不早，你们回去歇息吧。”待他们走后顿时整个人一下子软趴了下来。心里碎碎念念着“今日真是触犯到底线上啦。”

    室内清光明亮，窗纸上有飞絮影悠然飘落，榻上衾褥帷帐素净雅洁，浸染着墨香，上面摆着两只玉枕，带着剑穗的古剑悬挂在床头，内室地上摆着一鼎铜炉，精锻炭火内夹杂的沉香和安息香。

    椅上坐着一中年男子他年近五十，身材瘦长，穿着件干净的旧青衫，骨骼锋棱，一身的清硬之气。身后的人拍抚着他的背轻声细语道“郎君，小丫头今日的确胡闹了些，你看我的身子骨也未有事，你训斥也训了，罚也罚了，切莫伤身。”

    “那小丫头都被你宠坏了，哪像个女娃娃。我为她请夫子教导，她倒好，学堂上唱反调，气的夫子直说她朽木不可雕也。”

    “她还不是像你，你少年时候跟她没什么区别，不也是把夫子气的两头白发，更是逃学去骑马射箭爬树掏鸟窝去把你阿翁气的直跺脚嘛！你的那些混账事可比你女儿多的数不清，再说她是真的学不来女子的那套儒雅随和，从来都是活泼好动性情直爽，你喝口茶顺顺气哈。”

    “说你女儿你怎么还说道我头上了”男人尴尬的直挠头。“唉，我是担心她呀，你看今日明着是借百姓庙会之事热闹，安稳民心实则暗地里早已乱成一锅，几位大臣同我商讨朝中事时说道：“宫中局势动荡，宫中已经出现太监逃离之事，过不了数月我必定要被派遣出征。”

    阿宝她性子急躁又心直口快，日后就怕被有心人利用，若我不狠心管教，去了战场我们要是真的有去无回，你让她如何承担没有我们在身边帮衬的日子？”

    身边人泪光莹莹的眼睛，如同掩映在流云的月亮，趴在郎君的肩膀处抽泣着。他宽大的手掌安慰着抽泣地女子呢喃道：“能为国战死，守护黎明百姓是我们的职责。倘若连我都不冲锋陷阵这手无寸铁之力的百姓该怎么办？”

    “可我们已经做的够多了，为了这样的昏君我们连自己的小家都要失去吗，一旦他们来攻城，这城是必破的。况且我们女儿还小，你让她怎么办？”女子泪眼茫茫望着眼前人。

    “我为她留了后手，会有人带她走的，我已与那人商讨过了。我替他拿了他要的东西，他自会保阿依娜安危。不日女儿就要及笄，等她及笄结束我就送她离开，你放宽心些。”

    “可怜拓儿和清儿要与我们并肩作战，夫君要不然你让他们也…”“不可，这样就给了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机会，计划一旦被发现到时候大家都保不住，他们我自会另有安排。”

    男子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女子虽已生了三个孩子，容颜未老身材还如从前那般婀娜多姿，如若不是生小家伙伤了气血整日靠药调理，也会和年少时一样与我披风斩棘、策马奔腾。

    男子表情惆怅道：“静儿，苦了你还要跟我共退进，怕是要违背我们少年之约了。”女子用丝帕拂去眼角泪水笑颜眉开道：“郎君莫要说这客套话，你我相伴数年，你在哪我便去哪，此生与你相守已是圆满。”

    他将眼前人拥入怀中，怀中人抿嘴一笑。“明日你叫庄婆子把府中下人集合与跟他们说明，我们不日即将举家远赴战场，让账房记下不愿跟随就多给他们分些银两让他们各自安好吧。”女子点头应下。

    卯时三刻，天微微亮起，圆盘状的太阳从远方的太平线上探出个头来，金黄色的阳光撕破了夜晚的黑暗。

    宗祠的大门被打开，少女乌发柔软的铺在地面上，随呼吸轻微起伏，光线照在她白暂的小脸上。“小姐，小姐，快醒醒，将军传话让小姐回房休息”身后的婢女小声叫唤着。

    我揉着眼睛朦胧起身眯着眼刚刚想要站起“哎呦，这这膝盖酸疼的脚都麻了，扶我一把站不起来了。”彩凤来到我身侧搀扶着我，我一撅一拐加上我这手实属不忍直视。

    回到房内后碰到床我就立马就躺上去休憩了，彩凤帮我脱了鞋盖好被褥还给我点上了安神香。“小姐，你再休息会我去厨房给你看看吃食。”“恩，顺便给我打点温水来，我想擦拭着身子，黏糊糊滴难受得紧，全身酸痛这一夜跪的。”

    庭院里一片郁郁葱葱，花圃里栽种着奇花异草与近处的几丛翠竹相互映衬，更显得鲜花烂漫，草木葳蕤，令人目眩神迷。微风吹过，花树随风摇曳，片片落英飘风而下，落在发梢和肩头，散发着阵阵清香。

    中年男子手握长剑，在内力催发之下，从剑尖处开始，竟然开始扭转起来，长剑一抖，剑光疾起，剑招倏变，招招刺向关节要害。“父亲，他们派人来，我们该走了。”

    男子收了剑放入剑鞘内。“今日，你跟我去就行了，让清儿陪陪你meimei，他鬼点子多会想到法子哄着她”。黄梨木小杨花镜台，照物纤毫毕现，镜中人眉目如画，体态纤妍，姿容清雅。

    他伸手推开门，鱼嘴铜炉中散发着清香。坐在梳妆台上的女子走过来拿起毛巾给男子擦拭着脸颊：“要出去了？”男子脱下汗衣放下佩剑女子递上干净的内衫和外衣。”“嗯，今日估计会很晚归来，昨日与你说的事抓紧办了。”

    男子快速穿好衣物大跨步朝外走去。女子身边丫鬟把衣服收走，女子站住脚柔声道：“庄妈，等会你去把大伙集合到院子里，我有事要说。你再让彩蝶去街面陈记铺子上给小姐买点槐花糕。”

    “我待会就吩咐下去”庄婆子扑哧笑道“夫人，小姐这次应该长记性了吧”女子掩嘴一笑“你呀，还笑她，回头又给你使绊子。”

    东堂屋内，铺陈着柔软厚实的密绒毯，落地软绵无声。放下流苏钩，重重雪白绡纱幔帐翩然垂下，隔出一方清梦。

    楠木架子床三尺之外，一座玉兔青铜口中散出轻烟，一盏罗叠玫瑰椅上，靠背卷云纹雕花，少女正倚靠着意态闲闲的看着图纸。

    “小姐，你莫动弹呀，你这头发又要落下来了”青丝挽了个流云簪，发丝随意洒在肩上，犹如出水芙蓉。

    “小姐，你的兔子呢？”彩凤询问道。“不会掉了吧？我想想，可能昨日掉在庙里？也可能掉落在街上，先换个其他腰佩戴上就行了。”

    “跑的慌忙怕是掉在那窗台上”我心里呢喃嘀咕着。“那小姐你先忙着，吃食我就放在桌子上，夫人让我们去院子里待命。”彩凤与彩蝶二人说完话就离开。

    院内青砖黛瓦，小桥流水，绿树掩映，花香袭人。玉庭院中挤满了人群，好多人站立在此都不约而同的腑耳交谈。

    “唉，是发生何时了嘛？今日都把我们叫唤出来了。”“你不是和庄婆子熟嘛可有打听到什么事情？”“没听到她说什么事呀，许是为了小姐及笈让我们早些准备。”“还真有可能，别说了夫人出来了。”

    一把青花木雕座椅搬出中年女子坐在一处，掌事婆子开口说道：“今日把大伙召唤在此自是重要之事，不久将军要举家远赴安庆，想必大家也都听闻那边不太安稳，昨日将军与夫人商议，若不想跟随的领了月钱加上赏钱，你们可另择东家或自寻出路。”

    夫人温声道：“你们跟了我们数年，今日大家都好好想想，我和将军脾性待你们如何你们心里也是有数的。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断不会为难你们半分。”庭院里的下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纷纷扰扰的商讨着。婆子再次出声道“账房先生也在，要走的领了钱画了押签了字我们就把卖身契一并还与你们。”

    交谈的声音更是嘹亮，“安庆听说周边就在打仗呀？”“这举家去不是自寻死路嘛！”“不过我们将军是忠贞之后，必是以保家卫国为重点的呀。再说打仗谁愿意去了肯定是没人去。”“我还是去领钱吧，保命要紧。”几个婆子相商道。

    “我也不去，又不是傻的撞剑上找人宰。”“我家就我这个独苗，我还未娶妻生子呢，我也去领。”年轻小伙和妙龄少女也说道。顿时，账房先生面前就排起了长队，大家不约而同露出笑脸之意。

    我听见喧闹声，探头探脑听了会：“老弱病残怕就算了，年纪轻轻的一听上战场就战战兢兢的。服气，实在服气！”

    没眼看，就跟我这发红的手掌一样红艳艳。“小姐，你的槐花糕新鲜刚出炉还热乎着呢？”彩蝶跑过来扯着嗓子喊道。

    “我的乖乖，彩蝶你这嗓门应该去街上帮商货叫卖，把我耳朵都震到啦。”屋外的人掩嘴笑道：“我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和昨日受罚样判落两人。”

    “阿兄，你真的哪壶不提哪壶，想必是嫂嫂对你太好。”我玩笑道。吓得阿兄一阵哆嗦。“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可是一大早从你嫂嫂被窝里起身，去城北排队给你买叫花鸡，还在这里笑话哥哥我。”

    我赔笑道：“是是是，是我小人得志，奴家给哥哥赔罪。”我侧身腑膝一蹲直接瘫坐到地上了把身边两人逗的哈哈大笑连我自己都笑得起不来身。彩蝶连忙过来扶起我，赔笑道：“小姐，吃点糕点吧。”

    青石台阶蜿蜒通向高耸的塔楼，红墙黛瓦，古树掩阴，清风吹拂，钟声悠扬回荡在山谷间，一缕香烟袅袅升起。金光寺内，中年男子单膝跪在面具男身后，不敢吱声。

    他望着被群鱼搅起的乱波水面，缓缓道：“我早已遁入佛门，一切前尘往事皆已随风消逝。你寻到我又如何？也无用。”

    “公子，王上已经到老态龙钟，然殿下们又都是自私自利，权臣们又讹与尔诈。”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我对过往已忘却，他之事不再理会，你以后不用再来寻我。

    若下次再来要的可是你的命，虚无放他走。”面具男拂手而去。屋檐处飞过一人解了跪地之人xue道后又转眼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