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草原故乡/猛兽伴侣般的两人/自由宽广的爱

    风吹起星宿海的繁花，荡起阵阵海浪般的柔光。

    丰美的水草花海让吕布想起故乡。九原虽然苦袤，总有一段季节旱涝皆无，粮食和牧兽都能得到丰泽的滋养。格外艰辛苦短的幸福让吕布记忆刻骨。人真奇怪，受再多苦虐和伤痛，也还是盼望幸福。

    吕布卧在花海中，听青草浪花成片摇曳。貂蝉裁改昔日的旧衣，照着他的身量做了更健俊的箭袖，收束腰身再配窄袖轻靴，任精壮的猛虎在星宿海中浪游自如。

    “亏得蝉儿替我收起这些旧物。这衣裳还是我当年带并州军刚从边城迁往帝都时穿的，还是草原劲衣的样式。我自己都快忘了。”

    吕布只当貂蝉爱俏，有一百一千种妙法子来爱他，吻吃他的yin艳甜蜜，又打扮他的壮俊姿容。像个特别爱折腾又样样玩得好的小女孩，整天蹦蹦跳跳，围着他揉搓疼爱。

    “我也要。”

    貂蝉将这件箭袖给吕布上身，那天她推开公文天书，搂着他高高兴兴地钻研衣裳花纹，又问吕布草原上的姑娘穿些什么裙饰。

    其实吕布离开九原时还是半大小伙子，一身猛兽抢食般的野劲，半分不懂得风月，只见过放牧劳作的姑娘们大概形容，谁也没工夫看上他，好好装扮着给他欣赏欣赏。

    “蝉儿怎么想到……”

    他的心砰然有感，仰起眼神，在一片天地倾倒的视野中，只见摇花青浪中蝶舞翩来。一条丽影轻盈地跑过来，也不怕尘土，就地轻翻卧进花中，蹭到吕布身边。

    两人弄得花草沙沙响。风吹得像一阵歌，也许是幻听，或是星宿海本就是玄机秘藏的桃源，貂蝉轻轻拿幻术一点，风花雪月都能成歌成弦，在吕布心头缭绕。

    吕布揽住小狸猫般钻进怀里的貂蝉。貂蝉笑意盈盈，刚在吕布怀里窝成一团，又连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细小花粉，给他看自己的衣装。

    吕布一臂垫着侧脑，展目望去，朗声笑赞，“蝉儿真漂亮。”

    貂蝉穿着九原那边年轻姑娘常用的衣裙，拿青红两色粗花布料拼裁成裙，上面是圆袖薄袄，下面是百褶花般的裙子，腰带上垂了一圈缀满金黑两色细珠串的长绦。不要说穿这裙子跳起舞来，单是风一吹，就已经飘飘然似能飞去。

    她将落至膝头的长发束起，编了一圈乌云般的麻花，结成一整条乌亮含芳的辫子。辫子没有全打麻花，发尾那里没有装饰，任凭发丝垂散，在风里飘摇。

    “奉先，看这个，是这样戴的吗？”

    貂蝉指着额头。她戴着和吕布的劲衣同等彩云花纹的抹额，也是编成一条小麻花，中间嵌了个晶莹的雪色玛瑙珠。

    “是这样。”

    吕布坐起身，就像一座沉重却柔情的高山，倾罩到貂蝉身边。他把抹额两边卷上去的麻花彩条撩开，任凭它们垂在貂蝉两颊边。

    他记忆中的故乡昔景就在面前展开。貂蝉不仅使他现在和余生都感到爱，又乘着他的心头血走得更远，在他的久远故忆中也扎根下来。

    “奉先真俊美呢。”

    貂蝉像小鹿般眨眨眼睛，倾过身吻上吕布的唇。飘落的细小花瓣湿润润地沾在他们唇间，貂蝉抿住花瓣轻轻吹走，呼吸带着缥缈花甜接吻到他唇口深处。

    在吕布心里，貂蝉可不就是小姑娘？她常常带给他救赎般的纯情抚慰，以至于历经如此多折辱苦难后，他还没忘记如何爽朗发笑。

    他就这样朗亮地笑起来，将貂蝉抱坐在怀里。她摸着他脖子上的项圈，但并没有连上束缚各处性感带的链子。吕布的艳浓性欲有时会太强，变成痛苦，这时便不要再刺激，稍许喘歇后再抱着他坠入更深的欲海中。

    貂蝉把他当做丈夫，当做共度今生来世的爱人。她也不吝惜承认自己君临般的残虐情欲，吕布则想，若是当她的性欲宠奴，那是毫无怨言。

    “奉先，我有礼物送给你。”

    貂蝉眨眨一侧明眸，搂着吕布的壮臂站起身来。

    吕布似有所感，但想不出来，只是搂住她的腰身，“礼物？”

    貂蝉挥手招来一个格外清冽巨大的蜃泡，那里正是风口，清风从那里潮涌吹来。她像只蝴蝶般迎风跑过去，一手扣着五指拉紧吕布。

    “蝉儿……？”

    吕布眼看着要撞进铺天盖地飘过来的蜃泡，花草翻浪的声音在模糊的瞬间里淹过感官，似乎连成一片从虚无世界中流出的芬芳海。

    貂蝉却一点也不停步，倏然转身面向他，还在轻快地惯性倒奔，就这样拉着他跌入蜃泡里。

    吕布只觉一阵溶解了今昔风物、因缘种种的潮水穿过体内，哗哗地从天灵骨上流散出去。他用力眨眨眼睛，本能使力将貂蝉抱进怀里。

    他举目望向四野，苍山在远、浅河在侧，那种浅浅一层流于泥地上的白莹莹的地上河，骤然惊得吕布心跳大震。

    草浪之声复变清晰，和方才星宿花海不同，是那种最高能过人腰身、强韧野蛮的袤野牧草连成绿海的沙沙声。

    “……蝉儿造了幻境？”

    吕布已非常了解貂蝉的能为，她为他造就短瞬的幻境用来习练兵法、推演前尘霸业得失的时候，他觉得他的蝉儿一定就是神女。可zuoai时，吕布照常不肯将自己壮健的身量彻底放纵，恐将貂蝉弄伤弄痛，他知道貂蝉怕疼。

    他深吸一口气，站在青色汪洋般袤然的草原上，群山巍峨如同锋剑劈开，其山形走势近乎破碎野蛮，但这毫无精饰的风光，立刻击中了吕布的心。

    “仔细看看。”

    貂蝉踮脚吻了一下吕布的脸。吕布还稍微侧低身体，迎向她的吻。所以貂蝉才说，这个吕奉先有时应答情话或亲密厮磨的时机都是呆呆的，但凡有一点精心散发的情调，反而不足以让貂蝉喜欢。

    她咯咯地笑起来，后退几步站在草原上，身旁白河水光闪闪，甚至远处还有牧群的圆影和微可听闻的唤鹰哨子。

    “……这里是九原！”

    吕布深吸一口气，疾奔几步猛转身体，肆意开阔视野到处使劲地看。他踩过河滩溅起水珠，仰望蓝天上劲鹰长掠。

    貂蝉放任她的猛虎跑远，她的爱自由又辽阔，勾动吕布锁铐的链条其实在他们的心里。她跑到更开阔的草原上，风中传来一串飞雨般清脆的铃声，隐约在不远处，却又像未及全部浮现的梦一样。

    她对风中一笑，又转头看向吕布，微微倾腰手拢唇角，向风尘血染、复归广阔草原的猛虎含笑呼唤。

    “蝉儿不是说了吗？将蜃楼增扩为短暂的连接地域的真实通路，这灵功术法我可是练成啦！”

    吕布这才反应过来，在那些两人修习功力和情游欲海的日子里，貂蝉在亲吻梦语间隙说的许多叽叽呱呱的孩子话中，还流露出真心为他的深意。细想来，他这豪雄粗狂的性情真是带着点天然迟钝，难怪貂蝉会被他全无修饰的、比调情更热烈的情意流露逗乐呢。

    吕布跑过来，不及站稳，直接借着冲奔的力道抱起貂蝉，将娇美的少女整个搂扛起来，双臂环合深深护住。

    貂蝉顺势屈起双腿，稳稳跪坐在吕布怀中，整个身体都沉在他臂弯里，放心地不使一点自己的力气，也不怕吕布脱手把她松开。

    “好蝉儿……好蝉儿！真是我心里的……”

    貂蝉捧着他的脸，秀发在风里纷飞，抹额两边麻花垂饰摇来摇去。

    “心里的小妖怪？”

    貂蝉这么一说，两人都朗亮地笑起来。他们是一对近乎天然猛兽的伴侣，只有彼此可以成为真心所爱，换神仙来都不行。

    “对！蝉儿是我心里的小妖怪。”

    吕布抱着貂蝉转了几圈。当年九原的牧族筛选捕猎大型猛兽的勇士时，都要经过负重奔袭或徒步涉水的艰难考验。吕布骨子里的野性腾地惊醒，再次做起这些事来，却是为了和心爱的姑娘一起开怀。

    “奉先！不要掉到水里。”

    貂蝉高高坐在吕布的臂弯上，吕布扛抱她踩起浅河飞珠，看似是满天地乱撞，他却对旷野地形有神魂里的熟悉，只踏浅滩，怎么跑也不会陷足。

    “做草原衣裳，还问起我是不是想念九原，原来蝉儿是这般想法。你这丫头啊。”

    貂蝉听着吕布毫无修饰的爱语，只管搂着他的脖子，探身朝水边开着绒绒花的地方指着。

    吕布几步跑过去，将貂蝉放下来，单是玩草原踏青的孩子游戏，两人就乐得气喘吁吁。他摘下一把绒绒花给貂蝉，她向来喜欢各种花草，捧起绒绒花来本能地闻闻香气。

    结果被扑入鼻息的细小花绒撩到，貂蝉断续深吸了几大口气，终于响亮地打出嚏喷来。吕布就着她怀里挥散花朵浮粉，捏捏少女的鼻尖。

    “草原的孩子都拿这个水生花玩嚏喷游戏捉弄人的。”

    吕布揽着貂蝉，她一手抱着花，一手满满地圈住爱人的胳膊，问他远处的山是否有名字，天空飞掠的劲鹰有好几种，凭鹰鸣的声音，吕布也能分辨出来讲给她听。

    “蝉儿，这里偏远，看去还不似乱世。但是天下皆变，九原能安平多久？”

    吕布的心从赫见故乡的激动中渐平下来，不由得担忧起故园安危。貂蝉深深体谅他的心怀，正说话的时候，两人都听见风中如梦如幻飞扬起清脆铃声，好像是某种健奔的兽类身上挂的饰铃。

    吕布神思惊动，眼瞳微缩，在草原长风中四下看寻。

    貂蝉摇摇手里的花，举世奇珍在她眼里也不如吕布摘给她的这捧绒绒花。

    “这边也安排了「女流」的门人，我嘱咐她们发散些灵气与我勾连，所以造就使奉先回家看看的通道才很顺利呀。有她们在，哪怕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算措手无防的。”

    吕布点点头，看向貂蝉的眼神却不似释然，反而像是更激起心中疑问又兴奋的guntang感觉。

    他手覆侧腹，那里传出乘黄内丹发出的淡淡动容。

    “蝉儿，我……乘黄能感驭天下蹄兽，对不对？”

    风里的响铃脱出梦幻，越发清晰地周游在风里，像是即将从天边奔来什么。

    “奉先很努力地修习过了呢。”

    貂蝉将马上要点燃吕布心房的惊喜完整地留给他，并不吐露片语，只是抿唇笑。

    当风和响铃融成漫天飘歌，貂蝉轻推吕布转身，俏皮地抬抬眉头示意他看草原天际相接的地方。

    吕布的心快要跳到咽喉，强烈的宽慰和快乐淹得他五感摇晃。

    那是……那是赤兔马的围铃响声，天边那是它赤焰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