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所谓牢笼

    J&W一层的展厅，自元宵之后文物撤去，其他艺术类作品的展陈也未曾间断。如今在陈供览的是某位艺术家的个人雕塑作品。虽不认识，但严若愚一瞟见海报上的展览名——有象忘形——就眼神一亮。泡芙吃完，就拖着男人下楼直奔这里。当然，少不了许多路人也瞬间打通任督二脉对抽象艺术产生了浓厚兴趣，小众艺术家顿时成人气新秀了。沈旭峥除了乘隙跟工作人员叮嘱一声检查安全设施保障人群疏散防火防盗以防患未然，也不好拦着人家事业腾飞吧？

    “我猜他这命名，一定出自庾兰成的诗：有象犹虚豁，忘形本自然。”

    在厅外时，严若愚兴致犹高。然而进门后，看见玻璃柜里那一件件，或者说一坨坨看不出主题也猜不出材质的……物时，她傻眼了。

    “噫，这展览好像，除了名字剩下的我都看不懂呢呵呵呵……”她仰头跟男人尴尬地傻笑。

    “嗯，名字我也看不懂。”沈旭峥也忍不住笑。

    “那你还给他展！”

    “这又不归我管。何况～开门做生意嘛。虽说艺术价值不能庸俗地用金钱衡量，但能赚到钱的艺术，也不失为一种好艺术。衡量标准可以多元点嘛，你没看标签上那价格？好多〇呢。”

    “那你买吗？好艺术？”

    “No！我的钱不想给这种艺术赚。”

    “你好坏呀！”

    “你第一天知道吗？”

    “好啦～有人……”

    展什么也懒顾了，但相偎着说悄悄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出口处，寓目一整面涂鸦墙。严若愚不禁怔然，凝伫在原地。

    “啊哦，上次来，还不是这幅呢～”沈旭峥也看着墙上绘着的侧影，似才知晓般自语轻叹。相拥昵吻的男女，几乎真人原大，是上个月Hugh新请人画上去的。旧的那面，也画了人物，只是僻在边缘，且抽象了点，不如新画的风格细腻，还原了更多身形服饰细节。

    严若愚也渐渐回过神，明白也回想起了所画之事。而周围聚集的人，喧嚣sao动，更不容她忽视。甚至有人起哄，让他俩当场再现一次画中场景。所以她脸愈发guntang了，身子也不停往男人怀里越缩越深，口里却嗔怪带哭腔：“你…你怎么让他们……就一直这样放着啊？哎呀多少人每天走来走去看，羞死人啦，这不是示众吗，还画这么像……”

    “不是我让的，这些都是Hugh的事。”沈旭峥晬然含笑，一脸无辜。虽然他不赞成乖侄子的一切作秀点子，却并不讨厌这幅定格自己珍贵记忆的画。就是陈设的位置，不太讨喜。

    “那你……那你不会让他别弄这些！你说话他会不听吗？”严若愚仍低头绞着他衣角，嘟嘟囔囔，“我不管，就怪你！”

    “那好～我让Hugh明天就涂了……”

    “哎别！”她脱口道。

    “你又不喜欢～”男人拖着调子，唇角不由勾起坏笑。

    “我…我没说不喜欢，我只是……”她苦着张小脸，写满纠结，“放这里很奇怪啦，还是亲吻的这么羞耻……”

    她话未说完，沈旭峥被人从后面拍了下。他回头，一见是Hugh，本能就皱了下眉，毫不客气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打你电话又不接，只好来这里守株待兔咯。”Hugh耸耸肩，又笑嘻嘻地跟严若愚打招呼，“小婶婶，今天玩得开心吗？怎么样，这画画得？还满意吗？”

    “你少逗她！”沈旭峥轻声呵斥，低头看小丫头红个脸都要熟透了，于是揽着她往外走。

    Hugh追上来，连声劝叔婶去文创店转转，也寄个明信片玩玩，照顾下生意。其实严若愚本来也打算去的，但他半路杀出，就不知还去不去得成了。唯有夷犹地看看沈旭峥，待他定夺。

    沈旭峥当然不会拂她的意，但回头撵Hugh：“你可不可以别跟着？拜托，我在拍拖啊！你电灯泡啊？”

    “这么多人都跟着，就不许我跟？”Hugh反问得理直气壮，真把叔叔噎住了，“再说，招呼顾客，也是我的工作。”

    气得叔叔直翻白眼。

    到了店里，他叫了店长过来，且把严若愚从叔叔臂弯里抢出来交给她，嘱咐道：“照顾好她，少根头发惟你是问。”店长迭连笑着点头，温柔亲切地揽起小女孩的肩要引她四处逛。陌生的周遭，充斥着围观与嘈杂，严若愚更不想跟沈旭峥分开了，但望着男人依依楚楚，踌躇不肯挪步。可他已被Hugh不容分说地往内部办公区推搡了，纵然浑身不情不愿，又愠又躁：“喂！你干嘛？黐线啊？”只来得及留个让她安心等待的眼神。

    Hugh推着他进了里间，反手就“砰”一声带上了门。沈旭峥仍锁着眉宇，抻抻掸掸被侄子扯凌乱的襟袖。

    “呵，嘴上说着不许我搞小动作，三令五申七警告的。原来是要亲自下场，亲自表演，给我送份意外大礼啊我亲爱的叔叔？”Hugh掏出手机划了一通，举到叔叔眼前，“叔就是叔，一出手就不同凡响！小侄甘拜下风！这小嘴就好似母猪戴bra，啊？一套一套的！也不怕气死你老母？”说着，食指还往他下巴上轻佻地勾了两下。

    沈旭峥嫌恶地别开脸，既躲他的调戏，也避而不看那些网络信息，懒惫道：“实话实说而已。你知道那不是表演，我们向来这样。总不能当着人面，就故意装冷淡？”

    “真诚！我中意！”Hugh赞叹，眼珠子像通了电，直发光，“你知道吗，现在互联网上什么都是表演，连综艺真人秀也有剧本，这个时代稀缺的啊，就是真诚！哎你没发现，今天客流量比平时暴增了好多？刚才我看了几大商圈的实时客流分析……”

    “休假待罪之身，不配关心这个。”沈旭峥轻轻白了一眼，“没别的事我走先，若愚还一个人。”

    “嗨呀丢不掉！”Hugh忙把他拖回来，“她是个大人啦，还青春妙龄，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在天上飞的年纪，你就把她关笼子里，科学吗？人道吗？关得了一世吗？你要真紧张她，为她着想，就该听我的。如果她拥有她独立的名气和商业价值，谁还敢随便动她？好过你现在成天神经过敏，一秒钟看不见就牵肠挂肚提心吊胆的，你干脆把她别裤带上算了！”

    叔叔半垂个眼皮盯着他，半天才开口：“那首先，凭老头子的商业版图和雄心魄力，他是从来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的。J&W，或者整条山海路，或者所有地产品牌都完蛋了，他大不了打包卖了，挥挥衣袖，潇洒抽身，换个游戏接着玩。这点必须要佩服他，学着点。你也知道若愚该自由自在，但按你的想法，把她置于公众的监视之下，不是保护她，只是给她打造一个更大也更危险莫测的牢笼，还要她在牢笼里踩着钢丝跳舞。公众喜欢看什么？他们喜欢看完美无缺的、满足他们虚幻梦想的东西，可若愚是个活生生的跟他们一样的人……算了，还是比一般人高尚点的。她只有在我眼里才完美，是美好的梦幻。而别人，都不用拿放大镜，随便瞟一眼，就能看见她作为人的真实，平淡，甚至粗糙，瑕疵，动辄得咎。然后牢笼就会不满，化作砸向她身上的石头，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她承受得了吗？与魔鬼交易，输是必然的结局。想赢，唯有从一开始就不要交易。我所作所为不是想牢笼她，我只是想保护她冲破牢笼，自由能争一分是一分。外界对她多一分关注，就多一道栅栏。能渐渐被淡忘，就已经是万幸了。”

    Hugh听完，也沉默了一阵，然后长叹道：“我不明白，事情发展到现在，明明让你俩结婚对谁都好，皆大欢喜啊？我要是爷爷，恨不得立马给你办场世纪婚礼，政商名流还是大明星通通请来，风光大办！唉，他怎么就是不松口呢？”

    沈旭峥轻嗤冷笑：“小时候他训斥我，有句话：这世界还能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我听了还愣，不然呢？后来我懂了，只有让你想做的事永远都做不成，他的威严才能永远显得重要。他的字典里，没有妥协一说。忤逆他，也是一条踏上一只脚就没有回头的路。除非忤逆到底。”

    “啊那个、阿叔，嘶……你看我这么理解对吗？”Hugh也懵头了，舌头都打结，“你意思是，他不同意，根本不需要理由，就是他不同意，他想不同意，所以不同意？因为你想他同意，所以他想不同意？”

    沈旭峥往他脑门弹了一下，说：“啧，开窍了。”又丢下一句：“听天由命，好歹问心无愧。不然，人为的插手干涉，都是以后后悔的资本。”然后推门匆匆出去了。

    严若愚正被店长陪着挑明信片，他拨开四周密集簇拥的人群，来到她身后，自然地将她揽回怀里，颔颏抵住她的髮顶轻摩，且问：“挑好了吗？”

    但凭着气息，她就知道是谁走近了。目光仍落在手心捧的两张明信片上，举止皆自若，只是脸上多了两个梨涡：“这两张手绘的漂亮吗？一张是教堂，一张是蔷薇公馆。”

    “一人一张呀，打算多久寄？”他虽然问，但隐隐已猜到了答案，只待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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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哈哈哈哈哈赤裸裸jian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