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宝气的少年

    阿德莱德·欧克斯，现在改姓华森。她看到莱恩后惊喜的大叫：“梅林啊梅林！我居然还能遇到你！”

    她快步上前想要给莱恩一个拥抱，但是到了跟前，两个人意识都到她的肚子太大了，拥抱挺费劲了便作罢。

    “这是你女儿？”莱恩指着躲到母亲身后露出的半张小圆脸。

    “艾米丽，出来，和你莱恩叔叔打招呼。”阿德莱德脸上还带着她那招牌式的灿烂笑容，倒是小艾米丽不满的看了一眼母亲，本以为母亲来了会为她伸张正义，结果她成了被忽视的那个，她不开心的抓着母亲的裙摆躲到更后面了。

    “这孩子……”阿德莱德有些老母亲的抱怨。

    “是我的错，刚刚小艾米丽在我头上插花，我不小心抓疼了她的手，吓到她了。”莱恩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蹲下身认真地对藏在母亲身后的女孩说：“真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女孩从母亲身后探出一只眼睛，脸上还有着泪花，她吸了吸鼻子说：“那，哥哥，你可以陪我玩吗？”

    “那当然！”莱恩笑着答应了。

    小女孩伸出小拇指，要求和莱恩拉钩，莱恩勾上了小女孩稚嫩的手指。

    “我给你涂指甲吧！mama不肯我给她涂！你能陪我嘛？”女孩立马就不认生了，擦了两把脸就从母亲身后走到了莱恩面前。

    莱恩看到女孩小小的指甲上红红的一片，这孩子打算让自己的手指也有相同的颜色。

    他并不介意陪孩子玩，但这红色是那么熟悉，熟悉到让他心悸。

    指甲上的鲜红让他想起被按在地上打到屈服后强抹在嘴唇上的口红，之后他被当做妓女一样的使用。

    恶毒的辱骂声，被压得喘不过气，地毯随着挣扎磨在后背的瘙痒，膏脂涂抹在嘴唇和舌头上的粘稠，还有那个人的喘息声。

    当时的情景，每一个细节强制回放。

    刚摆脱了噩梦，可这恶意满满的记忆又盘踞了他的头脑。

    他愣在当场，手开始颤抖，冷汗直冒。

    “艾米丽！莱恩叔叔是男人！男人不涂手指甲油的！”阿德莱德看出了莱恩的状态不对，无奈的想制止女儿，又对莱恩道歉说道：“这孩子给我娇养的不成样子了！真抱歉！”

    “可哥哥答应我的……”艾米丽小嘴一扁，眼里的金豆子又要掉了。

    莱恩看到了女孩眼睛里闪的泪光，这点点泪光在这座正在禁锢他的记忆牢笼上撕出一道口子。

    他恢复了些理智，深吸气，深呼气，来回几次，他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强迫自己僵硬的脸带出笑容，摇摇头说：“没关系的，我答应艾米丽陪她玩了。”

    “这怎么好意思……”阿德莱德想拒绝，但是莱恩还是在艾米丽的带领下到旁边的餐桌坐下。

    艾米丽从自己围裙的小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她两只手拉起了莱恩的右手放在桌面上，然后用瓶盖上的小刷子把鲜红的颜色涂在了莱恩的指甲上。

    指甲油有着浓重的化学品的味道，莱恩感觉舌尖上又浮现了那种女士化妆品的香精味，他咬了咬舌头，淡淡的血腥味冲淡了回忆中腻歪的香味，但他还需要转移注意力，他便去看阿德莱德。

    除了怀孕导致的浮肿外，她的变化并不大，金色的长发还是高高盘着，鹅蛋一般的脸蛋上还是带着亲和的微笑，少了些少女的稚气，多了些成熟和温婉。

    在他入学的第一年，他帮了阿德莱德救出了被兰洛克妖精叛军抓住的叔叔。自那以后这个姑娘就对自己有了非一般的好感，但是因为他一直都在追求着帕比，她并没有再进一步，他也一直把阿德莱德当作朋友来相处。

    他记得阿德莱德说过，毕业后她想要和她叔叔一起经商，但没想到如今她已经是一个这么大孩子的母亲了，他刚想张口询问，阿德莱德倒是先解释了：“你肯定好奇我怎么这么快就结婚生子了，其实自从兰洛克那场叛乱之后，我叔叔的生意就不大好了，快毕业的时候我就和我丈夫订婚了，他们家很大方帮了我叔叔一把，之后一毕业就结婚，很快就有了小艾米丽。”

    她说的风轻云淡，但莱恩能听出她语气中的遗憾，当年她很期待接手叔叔的生意。

    “现在我又有了一个，据说是个男孩，希望别和艾米丽一样，”她又恢复了开朗的笑容，轻轻抚着小腹。“那你呢？我记得快毕业的时候你失踪了，那时候我在准备婚礼，没有太关注了。”

    莱恩看着艾米丽认真的在他手上涂着颜色，她经常把指甲油涂出指甲之外，把他的手指尖染成了红色。

    “我因为一些事提前离开学校了。”他编不出什么合适的说法来解释他的离去，只能含糊其辞。“你这次要去哪里？”

    听出了不对劲，阿德莱德微微张开嘴，眼神中带着迟疑，但很快笑着说：“我丈夫在君士坦丁堡做生意，估计要待上好几年，他一个人在异地我不放心，要是生了这个小的，就更没机会出远门了，所以现在去找他，还好现在麻瓜的交通很方便。”

    莱恩点点头，现在巫师世界的交通越来越依赖麻瓜的科技发展，横跨大洋通过邮轮，穿越大洲有火车，巫师的旅行方式，比如飞毯和扫帚，在拖家带口的情况下，从舒适和安全程度来说就差很多。

    “我和阿米特也是先到君士坦丁堡，看来我们的目的地一致。”

    “阿米特也来了？真没想到一下能见到两位老同学呢，阿米特还是那么呆子吗？”

    “他一点都没变。”

    两个人想到学生时代的阿米特，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气氛活跃了一些。这个时候，莱恩的一只手已经涂完了，艾米丽和满意的点点头，又拉起了莱恩另外一只手忙碌起来。

    “你在第几车厢？我在第二车厢没看到你。”莱恩看着自己被染红的手指，虽然红色还会刺痛他，但是他开始习惯了。

    “我们在第三车厢，别说了，我没想到要和那么多大男人挤着一个车厢。”阿德莱特叹气，“我周边都是那些印度人，吵的不行，所以我赶紧带孩子来餐车了，真希望晚上能安静一些。”

    “这样……你要不要和我换一下车厢？第二车厢人少些。”莱恩想到第三车厢的乱象，觉得让一个孕妇带着孩子住真的太辛苦了，便提议道。

    “梅林的胡子，这样真的好吗？”阿德莱德很意外。

    “你带着孩子和那些大男人挤两个厕所，太不方便了。”

    见此，阿德莱德便同意的，在打算感谢莱恩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咔哒一声，又有人再拍他，莱恩皱眉，循声望去，是刚刚那个时髦年轻人。

    “请问你有事吗？”莱恩语气变得很差，他的耐心在女士和孩子身上是无限的，但是换到一个壮年男子身上就变得吝啬起来。

    那个年轻人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头上戴着的鸭舌帽被抓的歪到一边，他用有着浓重法语口音的英语笑着说：“真抱歉，我是一名摄影爱好者，我叫让·卢米埃尔，我就觉得你们在这里的画面很美好，所以想拍下来。”

    莱恩对拍照并不抗拒，但之前梦里的情境让他起了恶感，他不想在小孩子面前发火就继续语气僵硬地说：“这位先生，随便拍别人很没有礼貌。”

    “可……美是稍纵即逝的，我不想错过！”这位卢米埃尔先生还想辩解一下。

    “先生！不要再拍我！”莱恩把话挑明了，他看艾米丽把他另外一只手涂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跟阿德莱德说：“我来帮你搬行李吧，把车厢换过来了。”

    阿德莱德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带着莱恩和艾米丽去了她们的车厢，撇下了那位一脸苦恼的卢米埃尔先生。

    阿德莱德的车厢在第三号车厢的中心，被两边的印度大汉夹着，而且这个小房间比二号的略微狭小些，母女两个挤在这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莱恩帮她们拎着行李去了二号车厢，阿米特的房门两边都紧紧关着，看来他还在生气。

    莱恩的行李都在随身的魔法行李袋中，也就没什么好收拾的，帮阿德莱德放好东西后就让她们母女自己布置去了，他则去了卫生间想要冲掉手上的颜色。

    一个卫生间挂着停用的牌子，另外一个有人在用，莱恩把双手藏进口袋里，站在门口等着。

    艾米丽跑了出来，拿着三个陶瓷玩偶和一个小箱子找到了莱恩，邀请他一起喝下午茶。

    莱恩看卫生间里的人还不打算出来，就和艾米丽坐在走廊里摆起了玩偶，小箱子里是各种小茶具，他们就在这里开起了茶话会。

    “你们，很挡道。”

    刚摆好茶具，卫生间的门就打开了，一个全身闪着光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闪光是字面意义上的，在白天充足的光线下，少年身上那充满东方气息的绸缎长袍闪着刺眼的光，而光源是一颗颗豆子大小的钻石，他带着黄金的项链，手指上也带满不同珠宝的戒指，头巾上还镶嵌的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一根白色长羽别在钻石后。

    而这些珠宝的主人也是长相绝佳的人，他的样貌完全能压住这些闪光物体，或者说这些俗物装饰在他身上反而添了些脱俗的气质。这是一个约莫十四五的少年，有着和阿米特类似的棕色肤色，他的黑眼睛又圆又大，带着少年人的傲气。此刻这双眼睛正不屑的扫着莱恩和地上摆着一摊的娃娃。

    他轻哼了一声，鼻子一抬，示意让他们把过道清出来。

    莱恩自知理亏，弯下腰一边安慰艾米丽一边把玩偶和茶具挪开。

    咔嚓！在莱恩还在收拾的时候，那个少年等的不耐烦了，就直接走过去，不小心踩在了地上的玩偶之一，结果瓷做的玩偶给踩碎了，艾米丽看到了以后开始大哭，阿德莱德赶紧走出来查看情况。

    “什么嘛！这个破东西那么容易坏！”少年一脸不悦，从自己衣服上拽下一颗小钻石丢给了莱恩，“给她再买个，叫她别哭了。”

    “给她道歉。”莱恩拉住了少年，旁边艾米丽还在哭，他认为少年应该给艾米丽道个歉。少年对这无礼举动略有惊讶，便吹了个哨，一位老者从旁边的一间房间里走了出来，少年用莱恩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后，那个老者身形一闪，再狭窄的过道中一拳打向了莱恩。

    这一拳来的迅猛，莱恩凭着本能躲开，但他没放开少年，继续拽着少年让其挡在他身前当他的屏障，这让少年的胳膊拧了过来，少年疼的哼了一声。老者更着急了，又要再上，在一旁的阿德莱德赶紧对莱恩说：“莱恩！放手！”

    莱恩放了手，继续打下去，这么狭小的空间估计会伤到她们，老者赶紧上前检查少年是否受伤，看样子他是少年的仆从。

    阿德莱德从莱恩那里拿走了那块钻石还给了少年说：“我们不需要你的赔偿，我们家孩子不应该在走廊乱摆，但你也不应该踩碎她的玩具，我为我家孩子和我这位朋友冒犯到你道歉，但也请你为踩碎我孩子的玩具道个歉。”

    “我要他亲自给我道歉。”少年一指莱恩，“是他冒犯的我。”

    “你先给小朋友道歉。”莱恩抱着手挑衅的看着少年，他能感觉到这个少年一开始就是故意找自己的茬，且不说占着卫生间那么长时间，那个玩偶的位置那么明显，这人是故意踩上去的。

    少年眼带不善的扫了一眼莱恩，就走到了艾米丽面前，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艾米丽原谅了他，然后少年就转头看莱恩，莱恩也按约定向他道歉，这件事暂时是了了。

    老人带着少年进了一号房，看样子这少年就是之前偷窥他和阿米特的人，莱恩眯起眼睛，心里把这个人先记下，希望之后这人别给这次旅程带来太多麻烦。

    等这两个人走后，阿德莱德用修复咒修好了那个玩偶，一边给女儿擦眼泪一边告诫她珍贵的东西以后别乱放。

    阿德莱德做母亲的样子，让莱恩有些想念自己在美国的家人了，但一想到自己的经历，以及他们在不知道自己生死未卜的情况下远走他乡，他五味杂陈。再次低落的情绪让他没精神再赔小孩子玩了，他就跟阿德莱德和艾米丽先告辞，去了她们在三号车厢的房间。

    ＊＊＊

    这节车厢还真热闹，那些大汉聊天的声音透过薄薄的木板传进莱恩的房间，莱恩庆幸他们换房间了，但同时这些杂音以及之前的事情让莱恩心情烦闷。

    过去的经历总是会突然袭击他，原本有捕梦网他还能睡个好觉，但失去飞毯帐篷的同时，他也失去了这层保护。现在他躺在床上完全无法入睡，哪怕他觉得自己累的不行了。

    莱恩不喜欢让自己空想这些烦心事，既然睡不着那就干点别的事。他从行李里放出了大盗并拿出自己的扫帚开始修理。

    飞天扫帚余烬自从被海水泡过后，只能低空飞行一段时间，莱恩又取出了飞天扫帚的修理工具，他还记得这是埃弗雷特送他，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做什么了。埃弗雷特是个爱飞行和搞怪的怪人，莱恩一直以为他会去左科笑话店或者旋转女巫工作。

    这段时间遇到的这些老同学，有些走在通向自己梦想的道路上，有些也和自己一样偏离了原来的目标。阿德莱德成为了母亲，有了那么可爱的女儿，还马上有儿子，没有达成目标并不是人生失败，有另外的风景等着自己。

    自己一定会好的，也一定会有另外的风景在等着自己，总有一天他会忘掉这些事情，一定会的。

    莱恩这么想着，手里认真的清理着扫帚，旁边的大盗爬到上铺肚皮一翻开始呼呼大睡，伴随着机械的工作，莱恩觉得自己内心平静下来了。

    房门被敲响了，莱恩起身去开门，结果是一脸不高兴，头发还乱糟糟的阿米特。

    “阿米特……”莱恩叫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对方哼了一声，显然还在生气，但直径走进了狭小的房间里。

    “莱恩。”他走到了床边，把睡在上铺的大盗揪了起来，然后丢到了下铺，他爬到了上铺，坐定后一本正经的对莱恩说：“我们得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