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庆阳军训

    初秋的傍晚，天高云淡，周弋珉听着不知名鸟儿的啁啾声醒来，下床时腿都是软的。李克真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听见东厢房的门开了，转身看她一眼，“醒了。”

    周弋珉走路都有些颤，看见始作俑者就想咬他，三两步扑到李克真身后，胳膊往他脖子上一拽，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挂住他。

    李克真任她趴在背上，手上的活却没停，周弋珉这才发现，他晾得正是自己的校服。

    周弋珉控诉道：“我腿都软了！”

    衣服晾完，李克真拖着“背后灵”往客厅走，“那正好，锻炼的机会来了，刚才家长群里发的通知，你们下周要开始为期一周的军训。”

    周弋珉被他丢在餐椅上，“军训？”

    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的阿琦恰好听见了这一句，“哟，小周，你们要军训啦，好事啊。”

    从他幸灾乐祸的语气里，怎么也听不出“好事”的意思。

    阿琦回忆道：“我记得我们那时候军训可是半个月，丢在军训基地里就是一顿练，现在居然只有一周了。”

    李克真一边盛饭一边接话，“好像是有家长投诉时间太长影响学习，今年才改的，不过还是得去军训基地。”

    周弋珉忙问，“军训基地又在哪儿？”

    阿琦说：“就在周边的一个县，好像是庆阳。”

    “也就是说军训就是要一周都待在这个县城里，不能回家？”

    阿琦点点头，给了周弋珉一个肯定的眼神，并且笑得意味深长。直到周一上学，一辆辆大巴车拉着他们抵达庆阳军训基地时，周弋珉才懂得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这个军训基地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十个人住在一间宿舍，最普通的铁架子上下铺，人踩上爬梯就吱呀作响，甚至连床单上都是经年累月留下的洗不掉的黄渍，想起自己早上为了轻便，拒绝了李克真给她的睡袋，周弋珉眼前一片黑暗。

    “我的天，这要怎么睡啊？”同宿舍的柯冬灵一脸嫌恶。

    杜杭年看了眼厕所，“别说睡觉了，这厕所里连淋浴都没有，洗澡都成问题。”

    有个女孩一脸生无可恋，“不行的！我每天都要洗澡的！”

    宿舍里顿时哀嚎一片，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警报铃声响起，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楼道里，教官吹着哨子吼道：“五分钟内cao场集合，快！”

    这栋女生楼一共分六层，周弋珉还算幸运，住在一楼，舍友们不敢怠慢，行李一丢，大家着急忙慌就往cao场奔，住在五六层的人可就惨了，刚拖着行李上去，气还没喘匀呢，一个集合哨又给人叫了下来，跑到时累得直接跌坐在cao场。

    等到人集合得差不多，五分钟早就过了，一个长脸教官在台上黑沉着脸，拿着话筒吼道：“全体起立！谁准你们坐下的！”

    周弋珉摸摸耳朵，有时候听力太好也是受罪。

    “太不像话了，都是些什么身体素质！”

    看着学生们的散漫作风，教官们决心要好好整治，这一上午什么也没干，光站军姿了。中午吃过一顿没什么滋味的午餐，趁着一点休息时间，周弋珉坐在花坛边，望着不远处的青山放空。

    小松在她旁边哼哧哼哧地吃坚果，感受到她难得的惆怅，说道：“老板，不然逃了吧，我看你现在就撑不下去了。”

    周弋珉一捏拳，很想反驳它，但是又不知从何反驳。

    “那就……逃？”

    五分钟后，周弋珉（傀儡版）从cao场边的女厕所走出来，径直往宿舍楼走去。

    云层之上，小松紧紧抓着周弋珉的衣服，作为一只住在树上的松鼠，它原本对恐高这种事是没有任何概念的，可是现在，凛冽的风将它吹成了一个大背头，它鼓起勇气往下看了看，缥缈的云层像薄纱一般将陆地笼罩，再高大的建筑物都变得渺小，它要是掉下去，还不直接变成松鼠饼？一想到这，两只爪子攥得更紧。

    周弋珉在庆阳山中找了一间无人的别墅，开门进房的动作流畅得简直像是回了自己家，小松甩了甩尾巴，心里腹诽：一看老板就经常做这种事。

    屋里一股灰尘味，周弋珉掩住口鼻，指尖弹出一缕金光，别墅上下瞬间焕然一新，她拽开防尘布往沙发上一倒，“好幸福啊。”

    小松现在对她简直是五体投地了，蹦跳着上了茶几问道：“老板，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周弋珉支起下巴，打量着小松，“你这么小一只，能为我做什么呢。”

    闻言，小松的耳毛都耷拉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老板是什么妖怪，但肯定强过它千万倍，它连化形都做不到……突然，它又抖擞起精神，“老板，吃坚果吗？我可以给你剥坚果！我剥得可好了！”

    一说起坚果，周弋珉哼笑一声，“你那坚果还是我给买的呢！”

    周弋珉的零花钱由阿琦代发，一天一百块，为了表示身为老板的大度，她每天都给小松买一袋坚果。

    不等小松沮丧，一本经书丢到了桌子上。

    “先把这本书背会。”

    现代的经书都已经重新排版编纂过了，可小松看着蓝色书皮上的几个字还是犯了难，“老板，我、我不识字。”

    “不识字就去学，你都能躲在厕所里扮鬼吓人，还能成为我的仆人，学识字有什么难的。”

    周弋珉说得冠冕堂皇，任谁能相信她是前几天才交了九张白卷的“小文盲”呢？

    她忽然正色，“小松，你知道人和妖有什么区别吗？”

    小松想了想，“妖怪比较能打？”

    周弋珉噗嗤一声笑了，“现在随便拎个人过来，都不用说术师，你能打过吗？”

    “人和妖最大的区别是——人有情，妖无情。”周弋珉继续说：“妖无情，所以做事不计后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小松有些迷茫，可是妖怪本来就是以强者为尊的呀。

    周弋珉一眼看穿它的想法，“为了变强，杀人杀妖再所不惜，但是谁能保证自己一直变强，甚至是最强呢。”

    “如果有一天，你的力量强过我，你还会像今天这样俯首称臣吗？”

    小松吓得打起冷战，连忙往桌上一趴，“老板，我不敢！”

    周弋珉并不在意，“读这本无妄经是为了让你正心，心术不正，你就算化形，变成大妖，一样也要死于术师之手，别忘了，有多少大妖都过不了城关呢。”

    所谓“城关”，其实相当于妖怪的户籍管理机构，只有能通过城关检测，顺利种下印记的妖怪才可自由出入大型城市，否则只能苟活于山野城镇。

    城关由天师协会直接负责，不能通过城关的大妖往往血债累累，尽管实力强大，但只要被天师协会布下的守城大阵发现，面临的就是最精锐的术师不惜代价的合力绞杀。

    据小松所知，除了十年前造成太武百货大厦血案的那位不知名大妖外，迄今为止，还没有妖怪能逃过这样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