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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敌国暴君宠幸了 第8节

    韩桃一愣,抬手细细摸去,沿着枕头至被褥往下,大概能摸出那人的身形来,缠裹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能看得出床铺上的凌乱痕迹,只是稍加一想便可知……赵琨竟然是抱着他睡了一个下午。

    腿内侧不知为何有些发酸,韩桃摸了摸自己额头,好像已经没有那么烧了。

    “空青。”

    他哑声唤道,又咳了几声,外头有了些动静。随即是宫人端了药过来。

    “殿下,”进来的是个小黄门,对他行了行礼,“空青jiejie在长英殿那边守着呢,营缮司的人在修缮殿宇,她与李田公公在那看着,嘱咐奴才照料侯爷。”

    营缮司。

    韩桃迟疑会儿,微微颔首。

    “陛下如今去了御书房,殿下可要差人禀一声,说您已经醒了?”

    “不用,”他摇摇头,唇色还有几分苍白,“回长英殿吧。”

    他伸手示意这小太监将端着的药递过来,那碗药黑漆漆的,像是热过了好几次,碗壁内侧有几圈黑痕,散发着浓重药味。

    韩桃看了会儿,又往外一推。

    “还是不吃了。”

    “殿下,您不吃药身子怎么能好?”

    韩桃垂眸,想这身子彻底坏了也罢,左右人世间是无牵挂……但大抵赵琨是要发一回疯。

    罢了。

    他接过药来一饮而尽,苦味顺着舌根蔓延开去,伸手任那小太监伺候他穿衣,头还在沉沉发着痛。

    说起来按照赵琨的性子,既然留下来了,怎么样也是会留到他醒来的,如今去了御书房,大抵是临州又出了什么事。

    “听闻是因为殿下您呢……”小太监小心翼翼道,“今早几个大臣在御书房遭陛下训斥,出来时见您过来,寻人打听才知道是陛下下旨让您住在宫中。”

    “嗯?”韩桃抬起眼。

    “现下几个老臣都过来了,闹得厉害。”

    韩桃心下了然,他之前就劝过赵琨,自古君王断袖,史官笔下无好话,赵琨非得把他留在宫中,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又如何能不被诟病。

    韩桃叹口气起身来,这祸惹的,他也有一份在其中。

    ·

    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但是韩桃午膳都没用过。

    他又贴了贴额头,任宫婢为他围上了大氅,还是韩桃之前在大殿穿的那件,看来赵琨是送给他了。

    他还是准备回长英殿,御书房的事说到底他还是站在大臣这边,如果他们能说动赵琨放他出宫,也是好事一桩。

    他虽想见着赵琨,却不想赵琨背负骂名。

    几个小黄门跟在他身后,远远从御书房外头绕过的时候,韩桃就看见前边跪了一帮人,最前排是清一色的朱红官袍,耄耋老人,次一排的大臣要再年轻些,而最后一排的大臣官服是绿色的。

    这跪法也跪出了阶级来,倒也算整齐。

    最前头的几个大臣正在那,正对着紧闭的殿门吹胡子瞪眼。

    “什么承恩侯……亡国奴领了这封号,合该一头撞死在柱前。”

    “早前便听闻这位南燕七皇子,乃是个天降祸种,在南燕皇宫整日勾着自己的亲皇兄厮混……当年陛下回国不久,他就成了新皇的豢宠……”

    “他若真有身为南燕皇子的几分血性,就该自请入牢里!”

    韩桃脚步一顿,身后跟着的人都小心翼翼看他面色。

    这声音自然也能传到御书房内,韩桃呼吸不自觉的紧促起来,他垂手看自己的指尖,发现在微微的发颤。

    他沉默半饷,牢牢握住自己手腕,摁了下去,仿若无事般地就要接着往前走去,与此同时,御书房的门也应声打开。

    “都在聊些什么?”韩桃隔着外围的宫墙,透过宫墙的雕花镂空处,听着赵琨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来让寡人也来听听。”

    他一下停住脚步,扭过头看去。

    “陛下!”几个大臣急急跪了上去,有的甚至还要来抓赵琨的脚。赵琨嫌弃地踢了踢,一下收回脚来,淡漠地靠上了门框。

    “陛下,承恩侯不可留啊!若留南燕皇室后嗣,他日反生复国野心……”

    “还请陛下三思!”

    “复国野心?”赵琨扫视一圈,毫无意外地发现了躲在宫墙边的那道身影,眸光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南燕皇室男丁除七皇子外,朕全要阉了做太监——既如此,众卿家就不必担心复国野心了罢。”

    “阉了……?”

    “这——”

    几位大臣一下怔愣,无一不被赵琨这番言论吓到,古往今来还未曾有哪个帝王在灭了人家国之后,下令将皇室子弟阉割的。

    “陛下,若是囚禁或处死便罢了,这宫刑恐怕太过残暴啊。”

    “从未有此先例……”

    “那寡人便开这个先例!寡人既留他们性命,又如何算得残暴?”赵琨看向宫墙外的韩桃,笑意逐渐肆意起来,“寡人说过灭南燕,即便是临州倾覆,也要拿下南燕,为的就是承恩侯!”

    宫墙外,韩桃眼皮一跳。

    “寡人既付了这般大的代价,承恩侯,自然要留在宫中伴驾左右,众卿家便当他是圈禁在此间,左右……他也出不去。”

    那嗓音懒散随心,明明相隔十数丈,赵琨的言语却明明白白地递了出来,如同看不见的锁链缠锁来,一下子叫韩桃透不过气。

    他心脏猛烈跳动着,知道赵琨从未原谅过他所作的一切,只是这股怒火,赵琨不会对着他来发泄。

    韩桃一下快步往前走去,而御书房前,赵琨笑意缓缓放大。

    “承恩侯走这么急做什么?”他从台阶上下来,玉珏叮当,朗声喊道,“莫不是羞了脸面,被人叫了几声亡国奴,就当真要卑躬屈膝地躲起来?”

    韩桃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

    “寡人今晚可要召人侍寝,承恩侯好生准备!”

    满地的大臣皆变了脸色,大喊荒唐。

    “李德,”赵琨轻轻抬手吩咐老宦官,“他是不是还没有用过午膳?叫御膳房做些吃食过去,清淡点,备两份。”

    “两份?”老宦官一愣。

    “一份作晚膳,多出来的算作宵夜,叫空青看着他吃下去。”赵琨转身进门,没再顾外头跪着的大臣,倒是想着把这个当做对韩桃的惩罚也不错。“若是他吐了,菜量加倍。”

    老宦官迟疑了一下,最终应是。

    作者有话说:

    赵琨:我要狠狠报复他,就罚他一天四顿,撑死他。

    第10章 寡人特意来的

    而长英殿内,空青听着几个小黄门描述赵琨在御书房前说的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陛下当真如此说?”

    “当真!”

    “难不成今晚,陛下真是要让殿下侍寝……”

    几个人窃窃私语,空青转头看向坐在廊庑下的韩桃,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位殿下快步走进来时是这样的羞恼意了。

    廊庑下的灯笼晃晃悠悠,不过大半日的功夫,营缮司就将长英殿修缮得十分好了,还有些需要补足的,因到了放衙的时候,韩桃便让他们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他手里被空青塞了暖手用的手炉,坐在廊庑下有几分神思恍惚。灭了南燕,虏他入宫,韩桃本以为赵琨就算不恨从前的人事,也该有些隔阂,然而如今看来却是多了几分疯劲,谋划诸多只为了将他留在身边。

    赵琨以前有那么疯吗?

    韩桃垂眸,摩挲着手炉的镂空花纹,感受着传递而来的暖意,不知为何竟有些喜欢赵琨的这股疯劲,抛去其他因素,赵琨这样对他,反令他多了几分安全之感。

    人可真奇怪。

    “殿下,该用膳了。”空青过来轻唤他道,“御膳房那说,陛下下了旨,殿下今晚还要用夜宵。再不用晚膳的话恐怕夜宵就该吃不下了。”

    “……”韩桃揉了揉眉心,“他这是想让我积食吗?”

    “膳房准备的都是好消化的,殿下您这么瘦,也是该多吃些。”

    韩桃只好慢慢起身,去用膳了。

    天边火烧云烧得正美,像泼墨一般泼开了一大片金红,倦鸟归巢,天色渐暗,宫人们就开始忙活着点起蜡烛与灯笼。提灯的宫婢进出着,连带长英殿也添了几分人气,热闹起来。

    韩桃吃完没多久,御医就过来诊脉了,诊完觉着比中午时要好些,至少烧是退了,人也精神许多。

    “侯爷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

    “这也能诊出吗?”韩桃微微有些诧异。

    院使做了个揖。“非也,老臣是看侯爷吃了不少,想是胃口有些开了。”

    “嗯。”

    “但听说陛下今晚召——”院使一顿,有些不好说出口,又措了措辞道,“但侯爷现在身子尚虚,半夜也有发热的可能,cao之过急,容易伤身。”

    一旁空青轻咳一声。

    院使顿时明白过来。“杨某稍后去上道折子,陈明情况。”

    “烦劳院使大人。”空青屈了屈身。

    御医走后韩桃仍是坐在原处,吩咐宫人撤去碗筷,宫中消息瞒不住,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搞得人尽皆知,越是如此,赵琨却非要搞得声势浩大,好像巴不得所有人都知他如今什么身份。

    是怕他起了离开的心思吗?

    他望向窗外,天已经全然黑下来了,下午刚烧过一场,又走回了长英殿,如今四肢还酸痛着使不上气力。

    明日再沐浴吧,韩桃想了想,吩咐宫人熄灯,起身准备上榻。

    “殿下您——这便要睡了?”空青一愣,“院使大人虽要上折子,但说不准陛下还会再过来看您。”

    韩桃抿了抿唇,把冷了的手炉递还给空青。“我是病者,没有再照顾他的道理。”

    “也是……殿下身体为重。”

    “宫门锁后,不必再开。”

    于是长英殿的烛火便一盏盏地压灭了,韩桃简单擦洗了下身子,趁着最后一点昏暗的烛光更衣上榻,听着空青掩门退下,宫门落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