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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仆人[重生] 第97节

    维恩从亨利四世手中接过奖章时,看到这个年轻皇帝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亨利四世已经和当初在艾姆霍兹庄园的模样大不相同,枯草般的头发现在变得如同金缎子柔顺闪亮,个子也窜了不少,乍一看身材高大,很有气势。

    维恩没由来地想起当初亨利四世许诺的等他当上皇帝就让维恩做公爵,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现在已经和安塞尔爵位相同了,实现了他梦想中的对等,再高的已经没有兴趣了。他只是压低声音问这个十八岁的皇帝:“你现在的愿望是什么?”

    亨利四世垂下浅灰色的眼睛,将所有的锋芒野兽收敛,轻声道:“我想去奶奶的家乡,想去地上开满花,河里流淌奶的地方。”

    维恩忍不住违背礼仪,张开双手将他抱进怀里,摸了摸他的头。亨利四世闭上眼睛享受这个怀抱,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很好的皇帝。

    又是一年圣诞,艾姆霍兹庄园已经神神秘秘地布置了几天。

    维恩带着家人走进宅子,奈奈欢呼一声抱起想要逃走的珍珠,和其他的小孩跑到角落玩起了过家家,维恩依稀能听见奈奈一边摸着怀里的珍珠一边将女仆递过来的花布条缠上去,念念有词:“你是一个小猫公主,现在我要给你穿衣服……”

    洛洛则蹲在旁边,看着哥哥jiejie们想摸又不敢,只能编着小猫公主冒险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还伴随着夸张的动作。

    艾姆霍兹夫人爱怜地坐在旁边陪着他们,往专心玩耍的孩子外套口袋里一把一把地塞着糖果。维恩看他们相处得很好,悄悄地溜到一旁找到忙活的卡罗,一下扑到他的背上,笑嘻嘻的:“卡罗哥——你们在准备什么惊喜呀?”

    他问了安塞尔好几次都被一个神秘的笑容打了回去,又实在好奇,就准备从嘴最松的卡罗入手,试探着询问。

    “我也不知道啊。等晚上不就好了?”卡罗一下把他背得双脚离地,然后又“哎呦哎呦”地扶着腰哼了起来。维恩嘿嘿坏笑起来,阴阳怪气地学着他撑着腰也哎呦起来:“卡罗哥你还行不行啊,米斯特夫人什么时候结婚啊?”

    “你小子是不是学坏了!”卡罗脸一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把维恩轰到了楼梯上,“结什么婚?去一边玩去!”

    然后一个人回到工位上,悄悄地捏了捏口袋里的戒指盒,今天圣诞节他特意请了晚上的假,只是不知道曾经的大公夫人愿不愿意和他这样卑微的男人认真,如果不愿意的话……卡罗眼神有些失落,犹豫起来:自己还要不要做她的情.人呢,还是说就此结束……维恩站在楼梯上,正好顺势上了二楼,敲了敲安塞尔书房的门。“请进。”安塞尔应声道,声音轻快难掩喜悦。

    维恩推开门走进去,只见安塞尔背对着他正在欣赏一幅巨大的油画,烛火映衬中那身洁白的衬衫上浅绿深绿的刺绣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画像是由雾都知名的画家从三个月前开始绘制,直到今天才算完工的。

    画上画的是他们两个人,穿着礼服,一左一右地站着,桌上地上摆着各种标志时代地域的物件,安塞尔手上抱着珍珠,墙上还挂着谢诺夫的赛马证书。两个人都浅浅地笑着,背后是用布遮住只露了一角的耶稣像。

    传统油画中,采取这种构图的一般都是夫妻的结婚画像,背后是耶稣见证。而这张画上耶稣却被挡住了,只是因为他并不同意同性之间的爱情。

    安塞尔说这是“虽然不被允许,仍然在他注视下相爱”的意思,维恩笑着打趣若是让夫人看到可又要骂你“逆子”了。玩笑话虽这么说,维恩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地看着这幅画,觉得心被爱填得满满的。

    维恩从后面搂住安塞尔,将下巴架在他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用毛绒绒的头顶去蹭安塞尔的脖子:“我好想你呀……”

    “只是让你去南多尔福郡接一下jiejie姐夫,就这么想了?”安塞尔被蹭得痒痒的,笑着轻轻揪住他垂下的黑色长发,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一刻也不愿分开……”维恩有些蛮不讲理牙藏在嘴唇里面咬了一口安塞尔的领子,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皮肤上,带起一片红晕。

    安塞尔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双手搂住维恩的脖子,弯着眼睛笑道,眼里有星辰:“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维恩仔细地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开心,连连点头:“好看,漂亮,特别适合你!

    安塞尔的表情一下认真起来,搂着维恩脖子的手收紧,拉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能听到彼此猛烈的心跳,近到两人的唇只有一线之隔。

    维恩喉结滚动了一下,就想吻上去。

    却听到安塞尔一本正经地双手捧住他的脸,用低沉缓慢的语气对他说:“我,还有一件更漂亮的。”

    安塞尔的眼神清澈正直,对他有些刻板印象的维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点了点头,真以为安塞尔只是想说自己有一件更漂亮的。

    直到安塞尔先绷不住,脸烧得通红,抿着嘴笑着从怀抱里挣脱出来,向门口跑去,维恩这才反应

    过来安塞尔在和他调.情。

    一时惊讶、错愕、羞涩和兴奋交织,让他说不出话来。不是……谁调.情时的表情那么正直严肃啊!维恩也羞得耳朵通红追了出去。

    来到楼下,威廉已经到了。

    他看上去恢复得不错,又有了之前放荡不羁的精气神,他揽着波利,坐在黛儿椅子的扶手上。黛儿则趴在他的腿上认真地听着。

    波利正在夸夸其谈西印的刺激经历:“我当时正好骑马过去,看见嫂子在哭,我还在纳闷,嫂子怎么在这,一低头,看见我大哥躺在那里……”

    威廉连连点头添油加醋,一抬眼看见维安两人下楼,连忙招手:“你们下来得正好,快过来!”维恩疑惑地想走过去,却被安塞尔拉住手,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维恩正不解呢,就看到威廉露出那种幸福地有些欠揍的笑容,低头看着黛儿,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声音甜蜜蜜的,眼睛闪闪发光:“您可以再给他们讲一遍是怎么十几年前就认识我并对我一见钟情的吗?”

    波利和黛儿露出安塞尔同款无奈的表情,维恩脸上的笑都要撑不住了,这样的威廉对他来说实在有些视觉加听觉双重冲击。

    还是安塞尔清了清嗓子,阻止道:“这个在病床上就说过不下五回了,威廉,下次再说吧。”

    “拜托,你们知道那种自己喜欢的人早就喜欢你是什么感觉吗?”威廉幸福得都要冒泡泡了,觉得自己就是看的那些爱情喜剧里的主角。

    当然知道了。

    安塞尔和维恩同时在心中暗暗说道,然后偷偷地看了一眼爱人,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于是相视一笑.

    那他们到底是谁先喜欢谁呢,没有人能够说清,就好像也没有人能说清究竟谁的爱更深一点。过了一会,奥利到了,身后跟着他的小助手布朗,布朗和维恩打过招呼,就放下外套书包钻进厨房,帮莱鲁大妈清洗餐具。

    维恩笑着撞了一下奥利的肩膀:“奥利校长大忙人,有段时间没见到了啊,是吧?”奥利照例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自家烘烤的饼干,放在维恩手中,洋洋得意:“全球限量,独一无二。”

    大门再次打开,露西亚、谢恩贝尔医生和希金斯伯爵结伴进来。露西亚已经是雾都晨报的主编,就是来参加宴会也想着工作,正在商量一会单独采访一下谢恩贝尔。

    希金斯看见维恩,立马张着手臂跑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维恩还没反应过来,希金斯已经松开手,又转过身热情地拥抱了安塞尔:“好久不见!”

    安塞尔感谢他在雾都困难之际提供的帮助,轻轻回抱过去:“好久不见。”

    维恩等希金斯走开之后,小心眼地歪头靠在安塞尔肩膀上,捏着声音怪腔怪调地学道:“好久不见~"

    安塞尔无奈地笑笑,但是维恩深得珍珠烦人的真传,接下来总是从各个角落窜出来,一边接过安塞尔手上的活,一边摇头晃脑冒出一句:“好久不见~”终于,在安塞尔拿着一捧花准备插在桌上的水晶花瓶里时,维恩再一次从沙发上仰着脑袋探出头来,伸手要接花,顺带倒着脸补上一句:“好久——”aj

    维恩的话没有说完,安塞尔已经笑着抓住他的下巴,将鲜花挡在两人脸边,俯下身去。

    鲜花拿开时,维恩还保持着头仰在沙发靠背上的动作,脸颊绯红,眼神迷离,嘴唇鲜艳湿润,呼吸急促,看上去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

    安塞尔的笑脸藏在花束后面,一转身翩翩向餐桌走去,金色的长发被宝石蓝的发带束着,随着轻快的脚步一跳一跳的,维恩认出那是很久之前自己送的那一条。

    人陆续地到齐了,没来的也托人送了礼物来。

    等天完全黑下来,安塞尔让人熄灭了庄园里所有的蜡烛。大家都在黑暗中等待着那个准备已久的惊喜。

    安塞尔拉起维恩的手按在墙上,那里有个开关一样的东西。维恩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未知的好奇与激动让他的手心出汗。“十、九、八、七……”大家心照不宣地开始倒数,虔诚又期盼。”……三、二、一!”

    维恩在最后一声落下的同时,和安塞尔一起按了下去,开关很硬,挤得他的指尖疼疼的。然而下一瞬间,光明降临。

    大厅天花板上的灯打开,让整个室内第一次真正地亮如白昼。突然的光亮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发出失语的赞叹。从这一天起,电灯正式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

    雾都的天气依旧那么昏暗阴沉,但是雾都的人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太阳。

    维恩愣愣地看着明亮的电灯,眼睛酸酸的有些想哭,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在向前。

    他感到衣角被扯了扯,一低头,看见安塞尔郑重地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手中是打开的戒指盒,戒指上宝石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安塞尔的笑容与眼中的爱却比宝石更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威廉:可以再讲一遍你是怎么在一堆小狗中选中我的故事吗?(星星眼)

    黛儿:(沉默)(叹气)

    维恩:哎哟哟哟哟,好久不见~(吃醋)

    第121章 安塞尔(一)

    安塞尔从昏沉中幽幽醒来,微微一偏头,额头上敷的冷毛巾滑落下来,遮在guntang的眼皮上,他长长叹了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距离他从西印回来那天的雨夜过了不知多久,在此期间,医生多次给艾姆霍兹夫人打预防针:若是这次肺炎引起急性哮喘,那他也无能为力。

    但是好在夫人的虔诚似乎感动了上帝,之前如跗骨之阻的哮喘竟然没有发作,安塞尔终于开始退烧,恢复了神志。

    然而另一种疼痛却如影随形地涌上心头。那天在庄园没有等来维恩,却等来母亲愤怒的咒骂以及卡罗支支吾吾的真相。

    一时间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在他刚下轮船时,围上来的几个贵族青年脸上嬉笑的表情。其中一个当着所有人的面放肆又无礼地伸出手在他头顶抓了一把。

    明明只是抓了一把空气,青年却煞有其事地转头对同伴道:“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什么?”安塞尔微微皱眉,神情冷淡。

    “一只角啊!”青年很大声道,和同伴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大笑起来。头上长角往往是在嘲讽男人的妻子出轨,这无疑是一种羞辱。周围人的目光投过来,安塞尔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令安塞尔不解的是这些人看到玩笑的主体是一个未婚单身的年轻男人时,反而露出了和青年一样耐人寻味的浅浅笑意。

    现在安塞尔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了——安塞尔痛苦地捂住脸,肺部像火烧一样疼。

    所以现在整个雾都都知道他安塞尔喜欢男人,又被男人玩弄抛弃了吗?他突然有些喘不上气,大脑眩晕起来,艾姆霍兹的脸面全让他给丢光了……

    那天他冒着大雨去坎森公馆找威廉,正好看见维恩跟在一个商人身边,动作亲昵地走进公馆。流言与嘲弄在耳边回荡,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下车质问的冲动,告诉自己要相信维恩,相信自己五年的恋人。

    可是还没等他的心情彻底平复,就看见威廉怒气冲冲地拽着维恩走出公馆,甚至掏出了枪。“如果他背叛了你,不用你知道,我第一个开枪杀了他!”威廉曾经信誓旦旦地向安塞尔表态。看到这里安塞尔如果再不明白就说不过去了,他撑开伞下车想要阻止这场闹剧。却觉得大雨透过伞面浇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衣服湿透之前,他的心已经先湿了。

    艾姆霍兹夫人得到安塞尔苏醒的消息匆匆赶来时,安塞尔正愣愣地看着手臂上一个个结疤的小伤口——那是在他昏睡时医生割开静脉放血造成的。

    “你终于醒了……”夫人哽咽着坐在床边,拉起他的手,喜极而泣。

    “让您担心了……”安塞尔轻声道,脸色苍白虚弱,整个人在被褥中看上去瘦得不行。安塞尔沉默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艰难地开口:“……他……来看我了吗?”他知道自己这次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记忆还停留在昏倒前跑到草坪上从泥水里捡回维恩的那些画

    像。

    夫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僵硬起来,眼神沉痛地看着执迷不悟的儿子。没有得到回答,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安塞尔眼里的光暗下去,侧着脸垂着眼睛,静静地哭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深陷的眼窝流到鬓角里,最后落在枕头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你为什么还不清醒!”夫人气急了,“你还要丢人丢到什么时候?他根本就不在乎你,我甚至已经吩咐门卫不要拦他,但是他没来!哪怕你就要死了,他也没来看你一眼!"

    安塞尔的脸色一下失了血色,呼吸急促起来。

    “他根本……就不爱你!”夫人一字一顿,也带着哭腔。她后悔当年放任安塞尔陷进这场错误的感情之中。

    “他爱我!”安塞尔半张脸陷进枕头中,只露出一只红红的含泪的眼睛,倔强地反驳,但是声音颤抖充满不确定:“……我知道的……”

    我见过他爱我的样子,甜蜜热烈,怎么会是假的?

    夫人不愿意再刺激刚刚苏醒的安塞尔,悲伤地摇摇头,不再说话。医生来过之后,又开了些药,嘱托安塞尔多多休息,保持情绪稳定。

    目送着医生和母亲离开,安塞尔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突然瞥见照顾他的女仆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安塞尔温和地开口。

    “少爷……”女仆局促地绞着手指,畏惧地偷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确定夫人不在,这才悄悄开口:“夫人不让我们告诉您,但是珍珠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仆之前是负责照顾珍珠的,珍珠除了安塞尔和维恩不怎么亲人,现在更是夫人哄着也不吃东西。

    “这……”安塞尔焦急地支起身子,母亲的良苦用心他是明白的,他现在正在哮喘复发的危险期,应当远离猫毛,但是珍珠是他在法国的时候就开始养的,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对了!我写信给维恩,告诉他珍珠生病了……”他眼睛一亮,短暂地恢复了少年的精神气,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在女仆的搀扶下来到了书房。

    养病期间,艾姆霍兹夫人中断了他和外界的所有通信,这封信还得让女仆代为转交。

    他不否认自己是有那么一丝的期盼,期盼维恩会为了珍珠再一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想:如果我生病你不来看我的话,珍珠你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他坐到书桌前,握着羽毛笔的颤抖的手是激动的,落在平摊开的信纸上的语句却是克制的。字迹工整,措辞得体,内心的爱恨惊涛骇浪。然而他注定是失望的。维恩收到了信,却没有回复。

    安塞尔追问了几次女仆,再三确认信是真的送到了,自嘲地笑笑,便不再言语。他隔着玻璃看着越来越虚弱的珍珠,觉得心里也有什么东西渐渐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