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屋 - 言情小说 - 簪中录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22

分卷阅读222

    她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一切杂念都排除在外,让此时的风将自己纷杂的情绪像那些轻飘的小花一样送走。

——在她还没有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时,又如何能让这些东西侵染自己的心绪呢?

九摄魂离魄(一)

沐善法师所在的广度寺,寺门在山腰,各大殿严整地沿着山势层层向上铺设,直达山顶。山势险峻,寺庙规模又太大,自半山腰开始,便见寺不见山,只看见黄色的墙壁房屋层层叠叠,遮住了山体。

沐善法师如今是寺中住持,禅房花木幽深。房后有一眼泉水,自山石之间漏出,潺潺绕过禅房。

“这就是那眼忽然一夜变大的泉水?”黄梓瑕走到那眼泉的旁边,仔细查看水底的泉眼。只见泉眼开裂痕迹尚在,周围石上青苔缺了大片,水流潺潺。

李舒白弯腰与她一起看了看,不由得失笑。而黄梓瑕也回头与相视,低声说:“果然是人为的。”

李舒白在她耳边问:“这样粗劣的手法,可为什么蜀郡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就连禹宣都信了,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黄梓瑕瞥了站在不远处桂花树下的禹宣一眼,又看着那条石缝,点头道:“是啊,这石头裂开的缝隙,锋楞还在呢。”

两人还在看着,旁边知客的小沙弥已经过来了,说道:“二位是第一次来吧?想必也是来求见我们法师的?二位请看,这眼泉水就是法师法力无边的见证了。”

黄梓瑕转头看他,问:“听说,这就是那一夜之间变大的泉眼?”

“正是!前一天沐善法师还在说这眼泉水太小了,第二天早上我睡梦间便听见哗哗的声音,起来一看,这水都涌到砖地上来了!你们看,这泉眼噗突突一直都在大股大股冒水呢!”

“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吗?果然是神迹啊!”

小沙弥更加骄傲了,挺着小胸膛说:“是啊!你们知道吗?之前,成都府出名惧内的陈参军,他老婆特别凶,整个成都府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他天天被老婆罚跪,还顶着夜壶呢……”

陈参军,黄梓瑕当初也曾听过他的事迹,于是饶有兴致道:“是啊,这个我倒也听说过。”

小沙弥得意洋洋地说道:“可现在,他在家里翻身了!如今他妻子惧他如虎,据说每天都举案齐眉,跪着伺候丈夫用餐!”

黄梓瑕压根儿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问:“那法师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让她转性的?”

“我们法师可厉害了,不打不骂,只让他们夫妻俩来到禅房里,取一盏净水煮了一壶茶,喝茶时又对他们说了一些佛经道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结果,母老虎一下子就完全转过来了!”

“啊!沐善法师果然是法力高强!”黄梓瑕一脸听啥信啥,敬佩不已的模样,“不知还有什么神迹么?”

“还有一件事,与西川节度使范将军有关!此事在成都府十分有名,人人都知道的!”小沙弥简直整张脸都在放光,眼睛发亮,说道,“当时范将军的公子迷恋上一个歌伎,寻死觅活要将她带回家。范将军当真是对他的公子完全无可奈何,打骂都无用,然而我们法师一出马,寥寥几句,便将范公子完全扳转了过来,转身就把歌伎抛在了脑后。可见佛法无边,洗涤心灵,法师大智慧大法力,足可力挽狂澜,浪子回头,苦海无边,我家法师普渡世人……”

黄梓瑕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沐善法师在么?”

“法师在禅房之中。”小沙弥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又双手合十说道,“施主喜欢听的话,我就继续跟您说说刘家巷的泼妇变淑女,真安里的不孝子猛回头,云州的……”

还没等他说完,那边禹宣已经过来,带他们去见沐善法师。他手中提着一壶水,轻叩虚掩的门户:“禅师法体如何?弟子禹宣求见。”

里面传来轻轻一声,声音干涩低喑:“进来吧。”

禹宣停了停,又说:“弟子带了两人求见禅师,是蜀郡捕快……王夔与杨崇古。”

“哦……”沐善法师应了一声,慢吞吞的没回答。黄梓瑕与周子秦还以为他会说不见,谁知他已经拉开了门,向他们合十说道:“贵客降临,不曾远迎,请进吧。”

几人落座,小沙弥取了屋后泉水,蹲在那里煮茶。

沐善法师穿着一身半旧禅衣,手中一串磨得光亮的十八子,须发皆白,就是脸色有些灰暗,皱纹和老人斑都甚多,算不上鹤发童颜。

他已有七八十年纪,双眼眯着看人,苍老面孔上,瞳孔却如同针尖般,目光刺在他们身上,几乎让人觉得生烫。

黄梓瑕也合掌向他行礼,在心里暗想,这个老和尚,好毒的眼睛,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什么了。

三人被延请入内,坐下喝茶。

沐善法师和颜悦色问:“两位捕快似乎是北方口音啊?”

“正是,我们从长安而来。”黄梓瑕说道。

“京中风土如何?不知两位来到成都府所为何事?”

黄梓瑕随口应付道:“听说当年法师也曾入京,我想如今京中应与当年并无多大变化。”

“世事匆匆,白云苍狗啊……十数年前老和尚入京,皇上刚刚登基,如今也做了十多年的皇帝了。老和尚当年还算硬朗,可这十几年下来,已经是老朽一个啦……”沐善禅师说道,笑语之中尽是感慨。

黄梓瑕自然说道:“老禅师精神矍铄,我辈羡慕不已。”

众人喝着茶,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老和尚老而不朽,妙语连珠,黄梓瑕自然恭维道:“难怪禹兄常到这边来。广度寺的茶和沐善法师,真是绝妙可以清心。”

沐善法师笑道:“施主此言差矣,广度寺最绝妙的,可不是茶和老衲。”

“法师指的,莫非是禅房后的泉水?”黄梓瑕抬手弹弹禹宣带来的水壶,说,“禹兄今日可不就是前来取水么。”

禹宣见提到此事了,才向沐善法师说道:“因这水要祭奠我义父母,是以还请法师诵一篇经文,以成净水。”

沐善法师便盘膝在水壶之前,点数手中十八子,轻诵了一篇,短短两三百字,一时念完。禅房之中只听得他低喑的声音,满蕴慈悲之意。

黄梓瑕听着他的经文,直到“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四句,不由得垂下眼睫,一时心中万千思绪,恍惚难言。

等沐善法师停下,禅房内檀香袅袅,一时寂静。

禹宣站起,提着水壶向沐善法师致谢,告辞离去。在临去时,他的目光落在黄梓瑕的身上,迟疑许久,终于开口问:“两位可要与我一起去么?”

黄梓瑕缓缓摇头,说:“我会去祭奠黄郡守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