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屋 - 言情小说 - [GB] Her Dragon在线阅读 - 第八章:金色(中)

第八章:金色(中)

    震耳的钟声响起时,佩兰小姐正从马车上往下跳,手工的鹿皮靴稳稳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她挥手示意管家不必扶她,她是一个轻盈的人,不需要步梯也能轻松地上下马车。

    黑色的群鸟从钟楼里飞出来,飞快掠过街道,消失在天空里。

    佩兰小姐呼出一口白气,感慨道:“原来今天才换成冬令时啊。”

    管家接过她手里的皮箱,毕恭毕敬地答道:“是的小姐,或许他们应该提前一个月。”

    的确很反常,四月不到就开始升温,十月一过就开始下雪,十一月更是大雪不断。对于阿米特隆这种山谷地带的城市而言,夏季和冬季都来得太早了。虽然宫内的气候专家给出了充足的解释,但人们提起今年反常的气候时,还是会忍不住提到那头黑龙。

    佩兰小姐前一段时间又被召去了皇宫,她收到了新的加急订单,依旧是二十套崭新的冬季衣裙,搭配了厚绒的花边长袜,考究的手工羊皮手套和宽沿帽。依旧是国王身边的女官转交给她的,但和上次不一样,这次订单有着相当丰厚的酬金,足足顶上她一年的盈利额。想必是下单的那位先生良心发现,为上次狮子大开口感到惭愧,把钱补上了。

    她今天没有回店里,而是亲自跑了一次厂商,这笔订单前两天已经完成了,她需要最后核查一遍成品,明天送去店里。

    佩兰小姐一直坐在桌前工作,她太过专心,以至于忘记了时间。直到管家来敲门,她才陡然惊觉,天已经彻底黑了,虽然时间往后拨了一个小时,但哪怕是调整前的时间,对于晚饭来说也已经太迟了。

    管家带来了两封信,一封是来自佩兰小姐父亲的家族,另一封来自神秘的戴根先生。

    落在前一封信上的目光不屑而冷漠,不用看她也知道信里都是什么令人作呕的话语,佩兰小姐打开了另一封信。

    流畅华美的斯宾塞体像花朵般点缀在雪白的信纸上,佩兰小姐读了两行就忍俊不禁。

    “……那里的男人都喜欢穿着长得迈不开步伐的袍子,我曾见到一位不苟言笑的先生不小心被自己绊倒了,出于法师高贵的尊严,他不得不若无其事地爬起来,用更加庄重的表情向周围的人致歉。我斗胆猜测,或许他们的脸是在一次次绊倒中,对痛觉渐渐迟钝,才变得这么僵硬……”

    读到这里时,佩兰小姐的左手抵在嘴边,无意识地轻轻咬住指甲,忍不住发出轻微的笑声。她的目光在信纸上移动着,目光里的喜悦溢于言表。管家先生站在一旁,看着喜上眉梢的女主人,只感到深深地忧虑。

    “反倒是女士们,她们善于打扮自己,无论什么样的季节都休想阻挠她们大放异彩,当然,我必须承认,您在她们当中也一定是最耀眼的那一个。或许我的赞美太直白太浅显了,但我希望我的言辞并没有让您感到不悦,当我走在那条街上的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写信把这一切分享给您。”

    佩兰小姐笑得花枝乱颤,连连摇头,外面风雪怒号,但佩兰小姐如沐春风。管家先生清了清嗓子,他深感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了。

    “阿莱亚小姐,我恐怕得提醒您还有另一份信。”中年的管家单手扶了抚圆镜框,他的语气竭尽恭敬,脸上的表情却在唱反调,“老爷非常牵挂您,他在等您的回信。”

    佩兰小姐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她扶着棕木书桌站了起来,神情冷冽。那双高跟的皮靴在地板上踩出沉重的响声,哪怕踩着这双鞋,她也没有管家高,但她此时在睥睨他,她高高昂着头,气势俨然如一位尊贵的皇储,而不仅仅是一个长袖善舞的女裁缝。

    “回信?我现在就可以回复。”她冷笑着捏起那封信件,慢条斯理地把它撕成碎片,“我只说一遍,请您好好记住,然后转告牵挂我的好父亲,我对卡神托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还有四五六七皇子全都不感兴趣,佩兰家的血统低贱,无意染指狮子高贵的血统。”

    管家叹了口气,他向佩兰小姐深鞠一躬,沉声道:“我明白了,我会代您回信给老爷。虽然我不想扫您的兴,但我希望您注意那位戴根先生。”

    佩兰小姐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如果目光能变成一把剑,那她的目光削铁如泥。

    但管家仿佛看不见她眼中的怒意,自顾自地说:“我已经搜查过了,阿米特隆只有两家人姓戴根,但他们看上去都不像是那位戴根先生的亲属。那位戴根先生恐怕根本不属于阿米特隆,他的五官看上去不像绿石的人种。”

    “我当然知道。”佩兰小姐的怒气收敛了,“他或许是远东人,他的眼睛和头发都是黑色的……或者施瓦特兹人。”

    她当然知道戴根先生身上的诡异之处,他们见第一面的时候,他就毫无绅士风度地朝她撒了谎,这个谎言拙劣到佩兰小姐忍不住当面问了出来,当时戴根先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还好您看出来了,因为我没想好怎么圆这个谎。

    他从来不刻意隐瞒什么,同样地,他也不会和盘托出。

    那是一个神秘的男人,总是刻意表现得平易近人。佩兰小姐觉得自己是晕了头了,居然会和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三番五次见面。

    但神秘也有神秘的优点,佩兰小姐自认为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她读书,很多很多书,也有很多达官显贵中的朋友,她去过绿石绝大部分的国家,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贫穷的,富裕的,会魔法的,务农的,国王公主皇储法师……但在戴根先生面前,她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刚刚睁开观察世界的眼睛,她自以为熟知的一切其实都只是真相的冰山一角。

    捏在信上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她缓缓在桌后坐了下来。

    管家又一次向她鞠躬,“已经很晚了,请您歇息吧,您明天还要早早赶去店里。”

    佩兰小姐低声道:“我知道了。”

    她转过头,望着窗外还未停歇的风雪,垂下的眼睫轻微地颤抖着,像一对蝶翼。再抬起眼时,她眼中复杂的情绪一扫而光,她又变回那个八面玲珑的佩兰小姐。

    今天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天公作美,最后一场雪结束后,阿米特隆迎来了难得的一个大晴天。前段时间里国王的奖赏分发下来了,斯沃德先生带着丰厚的酬金回来时,两个女儿扑进父亲怀里兴奋地尖叫,连木讷的少爷都笑了起来,斯沃德太太泪盈于眶。

    就在昨天晚上,一家人坐在壁炉旁,斯沃德先生点燃烟斗,微笑道:“是时候给我们的孩子们都换一身新衣服了,正好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了,他们需要崭新的漂亮衣服。”

    这句话无疑再次迎来女士们的欢呼,于是今天一大早,斯沃德太太就带上三个孩子,坐上马车进城去了。

    一路上,莱拉和爱娜兴致勃勃地分享她在街上看到的最新款,今年开始,年轻的女孩子们流行穿高领绒上衣和中短裙了。前两年这种衣裙分开的风尚才刚传入阿米特隆,据说在卡神托年轻的女孩子都这么穿,如果她们买十件上衣和十件下裙,加起来就会有一百种不同的搭配了。那时候大家还对这种穿法不以为然,但如今这已经是最受欢迎的风格了。

    可惜那时候家里用度有些紧张,莱拉嚷了很久要买新衣服,但斯沃德太太一直没松口,今年终于找到机会了。

    爱娜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是时候该寻个好丈夫了,可惜爱娜平时太文静,没有结交到优秀的同类男孩。莱拉明年就满十四岁,可以从学府毕业了,也到了可以提亲的年纪。斯沃德太太倒不担心她的婚事,莱拉是个热情又张扬的女孩,喜欢她的男孩可以绕着农场排一整圈,据说宫中一位皇子都对她青眼有加,但莱拉不肯说是哪位,斯沃德太太美滋滋地排查了一圈,最后猜测是与她同龄的七皇子或者年长她两岁的六皇子。

    至于艾略特,他还得多等一年,眼下还是他姊妹的婚事更迫切一些。

    想到这里,斯沃德太太喜上眉梢,一家人十年的辛苦付出总算没有付之东流,国王给的奖赏多到难以想象,足以一家人吃喝很多年了。多亏当年丈夫有先见之明,不顾她强硬的反对,接下抚养伊冯的重担。

    想到伊冯,斯沃德太太的心沉了沉。虽说国王早先就告诉过他们,黑龙会在那天带走伊冯的事,但真正看到那头龙的模样时,她还是吓了一大跳,连续几个月都没睡好觉。

    伊冯被带走的第一天晚上,她悄悄问丈夫,“龙都是这么大的吗?”

    实在太大了,和山一样。斯沃德先生摇了摇头。

    她又问:“她会过得好吗?”

    斯沃德先生叹了口气,安慰自己的妻子,“亲爱的,你不要想太多了。伊冯会好好的,她是国王亲选的贡品,也是那头龙选中的人。能被神选中,是伊冯的荣耀。”

    “好、好吧……”斯沃德太太有些抽噎,“你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她那么瘦小可怜,爱娜出生的时候身体都比她好得多……”

    她说不下去了,捂住双脸痛哭起来。身侧的丈夫长叹一声,紧紧把她拥抱在怀中。

    “mama!mama!”莱拉用力地摇晃她的手臂,“我们该下车了!已经到了!”

    斯沃德太太猛地惊醒,她竟然靠着座椅睡着了,睡着前她还想着伊冯被带走那天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或许是马车摇摇晃晃,把她晃困了,年底事务繁杂,她这几天也没休息好,没有伊冯帮忙后,她又要独自承担全部的家务。

    这一路三个孩子都没喊醒她,马车停在了西华街道外,从这里开始他们要自己走路了。西华街道虽然宽敞,但因为行人众多,每年有一段时间都不允许任何马车驶入。

    斯沃德太太扶着马车走了下来,兴奋的莱拉已经跑到前头去了。爱娜挽着她,两个人并肩走着,艾略特跟在她们身后错一步的地方。

    “今年的天气真糟糕啊!”斯沃德太太抬起头,看着明澈的蓝天,“还好今天出太阳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冷呢。”

    冰冷的空气被换进肺里,每一次呼吸牵动气管的疼痛,斯沃德太太忍不住咳了两声。

    爱娜点头,“是啊,希望明年不要这么冷了。”

    莱拉又回来了,她抱住母亲的手臂,撒娇道:“我们今年去佩兰小姐的店定衣服,好不好?她设计的衣服真的比其他店的都好看。”

    斯沃德太太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当然好啦,我的小公主。”

    回应她的是莱拉的欢呼。

    万幸中的万幸,佩兰小姐今天不忙,店门外一片空旷。她虽然很擅长设计漂亮衣服,但这几天实在是太冷了,许多女孩们放弃在这种天继续打扮自己,宁愿裹得厚实一些。

    莱拉来过这里三次。佩兰小姐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她穿着考究得体,站姿优雅,言谈举止俨然如一位真正的贵族,令莱拉心生向往。在圣梅西亚,裁缝不是一个高贵的职业,但是佩兰小姐能屡次进宫,并且和宫中的公主贵族小姐们交谈甚欢,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般的裁缝。

    敲门和问候自然属于绅士的工作,艾略特正要上前,突然有一个男人先他一步抓住了门把手。他从另一个方向来,路上的人络绎不绝,艾略特竟然没注意到他。

    艾略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男人,然后余光瞥到了挽着男人的人……只是一眼,但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死死地锁在那人身上。

    莱拉被兄长挡在身后,不满地拍了拍他的肩,“艾略特,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进去呀。”

    艾略特结结巴巴地喊出那人的名字:“伊冯……”

    这个名字让莱拉大吃一惊,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兄长的身量挡住了莱拉的视线,她推开艾略特,一眼就看到站在大门另一侧的两个人。

    莱拉没有听错,对面的人的确是伊冯。

    她正挽着一个男人,诧异的目光从艾略特身上移到莱拉身上。四目相对,莱拉再一次惊呆了,她刚刚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现在怀疑自己的眼睛又出问题了。

    那还是伊冯吗?

    她做梦都不可能梦到会有这么一天,伊冯站在她面前,穿得像一位公主那么漂亮。

    她穿了漂亮的栗色高领绒衣,披着黑毛绒的小披肩,一个完美的蝴蝶结牵住披肩的两角。及膝的白色短裙束在纤细挺拔的腰线上,那段瘦窄的腰肢足以让任何女孩都羡慕。缝着金丝花边的裙摆下,露出一双细长笔直的小腿,她踩着高跟的黑绒面短靴,那是刚过脚踝的高度,完美地保留了优美的腿型。

    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她的头发——莱拉记得伊冯的头发不是圣梅西亚最常见的棕色,也不是女孩们追捧的金棕色,她从小头发就发灰,黄得很不好看,像久旱干裂的土地。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伊冯有一头漂亮的白金色长发,在日光下几乎在发光。她用发带冠冕做了一个优雅又可爱的发型,一排深红的宝石点缀在额头上,就像在雪地里怒放的玫瑰,其余的头发披散在肩后,发尾自然卷起。

    更要命的是她变漂亮了,她比莱拉还要小一两岁,但她开始蜕变了,或许是五官长开了,丑兮兮的小女孩突然变得光彩照人,可以称得上是美女了。她就像一朵从沉睡中醒来的花,毫不起眼的花骨朵破开了,艳丽的花瓣慢慢绽放。

    因为惊讶她微微张开了嘴……在这么冷的天里,她的嘴唇居然保持莹润,莱拉呆住了,她现在心中迫切想知道伊冯是怎么给嘴唇保湿的。

    不仅是莱拉,艾略特、爱娜和斯沃德太太都彻底看呆了。

    在他们的记忆中,伊冯总是穿着空荡荡的旧衣服,还有裤腿宽大的旧裤子,然后梳着歪歪斜斜的麻花辫。即便是裙子,她也只穿那条棕褐色的长裙,是斯沃德太太用她年轻时的裙子改的。因为腰不合适,她用斯沃德先生淘汰的旧皮带挂在腰胯上,长长的袖子盖过了她的指尖。

    “这是你认识的人吗,法森特小姐?”

    四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伊冯挽着的男人。

    哦对了,还有这个男人。如果说伊冯今天的装扮已经够震撼人心了,那她挽着一个男人的事实给震惊又翻了个倍。

    这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一身黑色长风衣,白色的衬衣配上端正的领结,看上去年龄从二十岁到四十岁都有可能。和圣梅西亚人不同的是,他没有十分深邃的眉眼,五官融合了冷峻和温和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更迷人的是他的气质,贵族没有他身上的肃正,军官没有他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唇边揶揄的笑更显得他亲和风趣,帅上加帅,令莱拉和爱娜的目光都挪不开了……但是用伊冯的话来说,他只是为了见情人才收拾得这么人模狗样,至于那个完美的微笑弧线,也是对着镜子苦练三天练出来的,让人看了只觉得虚伪又有点想吐……

    斯沃德太太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伊冯吗?她不是被龙带走了吗?为什么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伊冯歪了歪头,微卷的长发从她脖侧滑到胸前。真是要命了,她怎么会那么白?她以前又黄又瘦,就像一颗发育不良的豆芽菜,但浅金的发色衬得她的皮肤细白,在冰冷的空气中近乎透明,就像刚落下的雪。莱拉看得怒火中烧。

    “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好巧。”

    真是不幸,声音是不会变的,她一开口,莱拉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居然微笑起来。

    “你们难道是来买衣服的吗?”她语气里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伊冯当然知道斯沃德家的条件,西华街道是富人消费的场所,斯沃德家虽然是旧贵族,但是条件并不算好,一家五口全靠斯沃德先生教书维持生计。莱拉虽然爱买裙子,但是真正的高档货她是消费不起的,曾经被奉若珍宝的白丝绸裙子也是嫁给亲王的表姑送给她们的。

    换做以前,莱拉一定会狠狠反问她,但她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伊冯这身装束看上去真的能买!她手上戴着镶嵌红宝石的金戒指,看上去价值连城。

    斯沃德太太冲到她面前,大声道:“你怎么能到处乱跑?要是被发现了……”

    她突然闭嘴了,因为龙是不能被随意提起的,这是国王的命令,那是一头尊贵的龙,人类不配谈及它。

    伊冯抬起下巴,轻蔑道:“您多虑了,就是龙让我出来的。”

    斯沃德太太闭着嘴,愤怒瞪视她,粗重地呼吸着,丰满的胸脯剧烈起伏着。

    “提到龙,”伊冯诡异地微笑起来,“我得好好感谢一下您和斯沃德先生,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也没有今天。”

    她送开男人的臂弯,在斯沃德太太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圈,以一种相当傲慢的姿态,展示着自己一身漂亮的衣服。她转身的时候踏着奇妙的节奏,雪白的裙摆旋转起来,像一朵盛开的花。

    “好看吗?喜欢吗?”她突然盯住莱拉和爱娜,“这样的裙子我还有几十条,都是龙送给我的哦。你们的父母能送给你们这样的裙子吗?”

    “你你你!”莱拉气得眼圈都红了,“你在炫耀什么呢!”

    “你也知道我在炫耀啊。”伊冯语气轻快,“那你羡慕我吗?哦不,不应该是羡慕,该说‘嫉妒’才对。”

    莱拉惊恐地望着她,一连退后几步,她想躲回母亲背后。面前这个女人疯了,她根本是一个恶魔,只有恶魔才会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嫉妒我吧。”伊冯冷声道,“之前你们有多快乐,现在就请翻十倍嫉妒我吧。”

    莱拉惊惶地摇头,她找到了身后的母亲,一头扑进她怀里。mama在这里,mama会替她撑腰。

    “对了,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买衣服的吧?那我得好心提醒你了,莱拉·斯沃德小姐。”恶魔又开口了,她直接点了莱拉的大名,“凭你们恐怕一件白丝绸的裙子都买不到哦。”

    莱拉惊呆了,她其实没有想到要白丝绸的裙子,但是伊冯的语气激怒了她,那副讨厌的嘴脸就好像在宣告全阿米特隆的白丝绸都归她所有了。她凭什么这么得意?

    “我们买裙子,和你有什么关系?”第一个反击的居然是爱娜,莱拉感动地望向jiejie,jiejie虽然平时过分文静,但她其实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她不常常说话是因为她一开口就是这么尖锐!想到这里,莱拉骄傲地昂起头,企图俯视对面那个讨厌的女人。她终于扳回一局了,伊冯虽然变得人模狗样了了,但是变高不多,穿上高跟靴后还是比莱拉矮了一点。

    “当然有关,这家店的白丝绸已经被我订走做明年的衣服了。”伊冯上前一步,她一个人站在斯沃德家四个人面前,气势不减,“我想,凭你们的资金,恐怕不能从我手里抢走东西。”

    她凑了过来,身上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莱拉绞尽脑汁,企图在语言上打击对面的女人,这时她余光里看见了自己沉默的兄长,他竟然低着头,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伊冯的小腿。

    披肩盖住了她的胸口,但想来那个菜板一样的身材这半年里也不会发育出漂亮的胸型,但是伊冯今天穿得是一条及膝的短裙,穿着白袜的小腿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那是一双男性很难拒绝的美腿。

    这一幕给莱拉火上浇油,姐妹和母亲在和恶毒的女人争斗时,唯一同行的男性竟然还在垂涎敌人的美色,简直是……无法饶恕!

    她咬牙切齿,“伊冯·法森特!你是不是觉得羞辱我们很快乐?”

    伊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脸冷淡地说,“如果您真的很想要一件白丝绸做的裙子,可以跪下来亲吻我的鞋面,我说不定会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她伸出左脚,转了转脚腕,莱拉的目光落在皮靴的黑绒面上。

    “怎么了?不愿意吗?您不是最喜欢白丝绸的裙子吗?看来还是您的脸面更值钱一些啊。”她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昂贵的尊严啊!”

    “你这个……!”

    一巴掌迎面抽上来,那是莱拉,她已经气得失去理智了。

    先前她已经一再忍让,碍于在街上,她一直没有真正反击,但现在她不想再忍了。不管伊冯过得多好多快乐,她都必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混蛋,哪怕真的和混蛋打起来了,她也不会退缩!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巴掌没有扇在那张讨厌的脸上,因为她的手腕被牢牢地捏住了,捏得她生疼。

    莱拉瞪大了双眼。

    伊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怨恨的表情,她死死地盯住莱拉。莱拉惊骇,疯狂挣扎起来,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能甩脱伊冯的手。那只纤细的手臂仿佛是一条铁臂,那只手也变成了钳子。

    伊冯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歪着头轻声道:“嘘,让我猜猜你要说什么,小畜生,还是没爹没娘的小野种?”

    她一点点加重手上的力气,她没有停止的意思,似乎真的要捏碎莱拉的手腕。莱拉痛得尖叫起来,转头向母亲哭喊求救。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伊冯的手腕,是站在伊冯身后的那个男人,他一直在旁边优哉游哉地看戏,全程只说过一句话,此时他终于出手了。

    “好了,伊冯。”他无奈道,“不要和别人置气。”

    没想到最终出手阻止这头恶魔的,竟然是和恶魔同行的人。

    伊冯冷冷地瞥了莱拉一眼,用力甩开她的手,力度之大仿佛是扔掉了一块儿脏布。她不再说一句话,挽着男人头也不回地推门进去了。